因為孤獨,她真希望能跟梅貝爾、芳妮、艾爾辛太太、惠丁太太一起聊聊天以打發漫長的下午,甚至那個凶神惡煞般的梅裏韋瑟太太也行。或者是邦尼爾太太,再不就是一隨便哪個老朋友或老鄰居都行。因為她們了解她的過去。她們也經曆過戰爭、恐怖和大火,也經曆過失去親人的悲痛,也曾挨過餓,也曾衣衫襤褸過過極其艱苦的生活。而且她們也都在廢墟上重新建起了家業。

    跟梅貝爾坐在一起會讓她有一種安慰,因為她記得梅貝爾也曾埋葬過一個嬰兒,那孩子是在謝爾曼率北軍進攻亞特蘭大之前的倉皇逃難中死去的。跟芳妮在一起也會得到安慰,因為她與芳妮都是在實施軍事管製法那些黑暗的日子裏失去丈夫的。跟艾爾辛太太一起回憶亞特蘭大陷落那天,老太太用鞭子抽著馬穿過五角場時的麵部表情,描述她從軍糧庫搶來的食品從馬車上撒落下來的情景而放聲大笑,也會有一種悲涼的樂趣。跟梅裏韋瑟太太一起比比誰講的故事更有趣也是很開心的。梅裏韋瑟太太現在靠麵包房的收人,日子過得挺安穩的。她會說:野還記得剛投降那陣兒,日子有多難嗎?還記得那時候,鞋穿破了還不知道下一雙鞋在哪裏嗎?看看我們現在!”

    是的,跟她們在一起會讓她感到愉快。現在她明白了,為什麽以前的邦聯分子碰到一起,總是那麽津津有味、滿是自豪、懷戀地談論起那場戰爭。因為那些戰爭歲月考驗了他們內心的感情,而他們也熬過來了。他們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她也是一名老兵,然而卻沒有老朋友跟她一起重溫過去的戰鬥經曆。哦!如果能跟和她一樣的人,跟那些與她有著同樣經曆,知道這些經曆是多麽艱苦然而又是他們生活中多麽了不起的一部分的人歡聚在一起,那該多開心啊!

    然而,不知怎麽的,這些人都悄悄地離開了她。她也知道這都怪自己不好。過去她是從來不在乎這些的,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現在美藍死了,她是既孤獨又害怕,坐在鋥亮的餐桌前,對麵坐著的是一位皮膚黝黑,因飲酒過度而呆頭呆腦、毫無表情的陌生人,這人在她眼皮底下一天天垮下去了。

    斯佳麗正在瑪麗埃塔時,突然接到瑞特拍來的一份急電。十分鍾後就有一班開往亞特蘭大的火車,為了趕這班車,她什麽行李也沒帶,隻拎了隻手提包,把韋德和埃拉都留在旅館裏托給普莉西照看。

    雖說亞特蘭大離瑪麗埃塔隻有二十英裏,但在這個潮濕的、初秋的下午,火車卻一直慢吞吞地爬行著,每個小站都要停下來上下旅客。斯佳麗被瑞特的電報攪得心慌意亂,急著要趕回去,所以每次火車停下來,她差不多都會高聲尖叫。火車轟隆隆地穿過一片片色彩暗淡的樹林,從一座座仍留有蜿蜒的斷牆殘垣的紅土坡經過,從一個個廢棄的炮兵掩體和雜草叢生的彈坑駛過。當年,約翰斯頓手下的士兵曾順著這條鐵路一路苦戰著撤退。列車員喊到的每個站名、每個十字路口都是一場戰役的名字或一次小規模戰鬥的場所。如果是在過去,這些地方都會讓斯佳麗回憶起許多可怕的往事,但現在她卻沒心思去想這些了。

    瑞特的電報上寫的是院“韋爾克斯太太病危。速歸。”

    火車開進亞特蘭大車站時,暮色巳經降臨;整座城市被霧蒙蒙的細雨籠罩著。煤氣街燈透出暗淡的光亮,在霧中變成了一個個黃點。瑞特乘了一輛馬車來車站接她。一見到他的臉,她就嚇了一跳,比接到電報時還驚慌。她以前可從沒見過他的臉像現在這樣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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