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媽媽走的時候連個理由都沒說。她來要回家的路費時,隻是用一雙疲憊的老眼淒慘地看著斯佳麗。斯佳麗流著淚求她留下來,但黑媽媽隻說院野我好像聽到了埃倫小姐對我說:‘黑媽媽,回家來吧。你的活巳經幹完了。’所以我要回家了。”

    瑞特一直在一旁聽著她們說話,聽黑媽媽這麽說,就把車費給了她,還拍了拍她的手臂。

    “你說得對,黑媽媽,埃倫小姐也說得對,這兒的工作巳經做完了。回家吧。如果還需要什麽,盡管對我說好了。”當斯佳麗突然又氣呼呼地發號施令時,他大喝一聲院野住嘴!你這個蠢貨!讓她走!現在還有誰願意待在這所房子裏?”

    他說這話時,眼裏閃著凶光,嚇得斯佳麗直往後縮。

    “米德大夫,你看他會不會一會不會真的是精神錯亂了?”後來她不知如何是好,隻有到米德大夫那兒去求教。

    “我看不會,”大夫說,“隻是他現在這麽拚命地喝酒太讓人擔心了。這樣喝下去,會把命送掉的。他太愛那孩子了,斯佳麗,我看他是想用喝醉酒來忘掉她。所以我勸你,小姐,盡快再給他生個孩子吧。”

    “唉!”斯佳麗離開診所時不勝辛酸地想。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隻要有人能去掉瑞特眼中那種神色,把她自己心中的傷痛填平,她是願意再生個孩子的,甚至再多生幾個也心甘情願。她可以生個像瑞特一樣英俊瀟灑的男孩,還要再生個女孩。哦,再生個漂亮的、快樂的、任性的、不住地笑的女孩,決不像埃拉那樣沒頭腦。既然上帝非要奪走她一個孩子,為什麽,啊,為什麽不是埃拉?美藍死後,埃拉不能帶給她一點安慰。瑞特似乎並不想再要孩子了。至少他一直都沒到她臥室來過,雖然她現在從來不鎖房門,而且通常還故意半開著想引他進來,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現在,除了威士忌和那個紅頭發的邋遢女人,他似乎對一切都毫不在意了。

    以前他雖然喜歡嘲弄人、剌痛人,但那嘲笑往往能讓對方發笑,那剌人刻薄的話中也帶著幽默。現在他變得冷酷無情、蠻橫凶狠了。過去他寵愛女兒的迷人風度曾贏得四鄰那些好心的太太們對他備加讚賞,美藍死後,她們很多人都很想對他表示友好。她們在街上喊住他並向他表示同情,隔著樹籬跟他說話,說她們理解他的心情。然而美藍巳經死了,他沒必要再那麽彬彬有禮了,他的禮貌也就隨之而去了。太太們為哀悼美藍的死向他表示慰問,他不等人家說完便粗暴地打斷人家。

    但奇怪的是,這些太太們並不生氣。她們理解他,或者自以為理解他。每當他伴著晨曦騎馬回家,並因為喝得爛醉在馬鞍上坐都坐不穩,對和他說話的人板著臉怒目而視時,這些好心的太太們便搖著頭歎息說:“可憐的人!”並倍加努力地對他表現出仁慈和寬容。她們替他感到難過,知道他心裏很難受,回家也得不到斯佳麗的安慰。

    大家都知道斯佳麗是多麽冷酷無情。大家見她在美藍死後不久就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都甚為驚訝,其實她們並沒意識到或者根本也沒想意識到,她那若無其事的背後是何等的痛苦。瑞特得到了全城人最深切的同情,然而他既不知道,也不在乎。斯佳麗遭到了全城人的厭惡,但這一次她卻極想得到老朋友們的同情。

    現在,除了佩蒂姑媽、玫蘭妮和阿希禮,她的老朋友們沒一個到她家裏來了。隻有那些新朋友們坐著鋥亮的四輪馬車來拜訪她。她們急於向她表示同情,並很想講些其他新朋友的閑話來排遣她的寂寞和煩惱。然而她對這些新朋友卻毫無興趣。所有這些“外來人”統統都是局外人,沒一個不是的!她們並不了解她。她們永遠也不可能了解她。她們對她在桃樹街的宅第中過上平安顯赫的生活之前所經曆的那一切一無所知。她們不願意談論,在得到價格昂貴的綾羅綢緞和由一組駿馬拉著的雙座四輪敞篷馬車之前,她們曾經怎樣生活過。她們不知道她以前曾經曆過怎樣的拚搏,經曆過何等的困苦,才擁有了這座大宅第,才有了這些漂亮的衣服、銀器,才能像這樣招待賓客。對這些她們一概不知,而且也不在乎。她們這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好像一直都生活在事物的表麵。她們和她沒有對戰爭、饑餓和戰鬥的共同回憶,沒有深植於佐治亞這一片紅土中的共同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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