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對那幫共和黨人和叛賊新朋友,無所顧忌地表現出一股傲氣,而對本城衛戍部隊的北方佬軍官及其家屬,則更是蠻橫而粗魯。在這大批湧至亞特蘭大的良莠不齊的人群裏,惟有軍方人士是她不願接待或容忍的。她甚至還故意在他們麵前拿架子、耍態度。藍軍服意味著什麽,並非隻有玫蘭妮一個人難以淡忘。對斯佳麗來說,這種軍服以及上麵的鍍金鈕扣,始終意味著圍城時的那種恐怖和逃難時的那種倉惶,意味著燒殺擄掠,意味著令人絕望的貧困和塔拉莊園的苦役。現在她闊氣了,並有州長和許多共和黨頭麵人物撐腰,她盡可以對眼前的每一套藍軍服嗤之以鼻。實際上她也就是這麽做的。

    有一次瑞特漫不經心地指出,現在來他們家做客聚會的男子中,十有七、八以前曾穿過那種藍軍服。她反駁說,北方佬隻有穿上了那套藍軍服才真正像個北方佬。對此高論,瑞特聳聳肩回了一句:“始終不渝,你真不愧是個活寶。”

    斯佳麗痛恨北方佬軍官那身藍得剌眼的軍服。也正是由於北方佬軍官們對此茫然不解她就更加冷淡怠慢他們。更加覺得這麽做夠剌激。因而駐軍軍官及其家屬感到困惑也不無道理。他們性格文靜,出身良好,在這充滿敵意的他鄉異地深感孤寂,同時對自己被迫來扶持這幫社會渣滓也感到有點可恥,恨不得能馬上回北方去。就社會地位來說,他們不知比斯佳麗的那幫狐朋狗友強多少倍。軍官太太們看到,這位光彩照人的巴特勒太太,有意冷落她們,卻將紅頭發的布麗奇特·弗拉赫蒂這樣的平庸女子引為知己,當然要大惑不解了。

    事實上,甚至被斯佳麗引為知己的那些太太,也得忍受她的蠻橫無理。不過,她們好像挺心甘情願的。對她們來說,她不僅代表了財富和風雅,而且還代表了舊政權以及她們一門心思想攀附的名門世家和古老的傳統。其實她們一心想巴結的那些世家,差不多巳把斯佳麗驅逐了出去,隻可惜這些女流新貴還蒙在鼓裏。他們隻知道斯佳麗的父親是個奴隸主,母親出自薩凡納的名門望族羅比亞爾家族,丈夫是查爾斯頓的瑞特窯巴特勒。有這些對他們來說巳經足夠了。她是她們能實現夙願並躋身上流社會的一個楔子。因為這個社會圈子的人輕視她們,從不登門回訪,在教堂裏遇到了也隻是冷淡地躬一躬身。事實上,斯佳麗還不單單是她們借以打人上流社會的楔子。對這些出身卑賤的新貴來說,她就代表了上流社會。斯佳麗缺少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拿腔作勢其實隻不過是個冒牌貨,而那些冒牌女士們也沒有辨別真偽的眼力。她們是按照她的自我評價來看待她的,在她麵前曲意奉承。她的裝腔作勢,她的脾氣,她的怠慢,她那赤裸裸的粗魯,還有她對她們缺點的當麵指責,凡此種種,她們全都一一忍受了。

    她們都是最近才發跡的,不知如何待人接物,所以在人們麵前表現得格外溫文爾雅,脾氣特好,更不敢頂嘴反駁,惟恐有人說她們缺少上流女士的氣派。她們不惜一切代價要使自己成為上流女人。她們竭力裝出一副弱不禁風、溫順謙恭、天真無邪的神態。聽她們說話,還真以為她們是缺胳膊少腿、機體功能不全、對罪惡的世界茫然無知的人呢。布麗奇特·弗拉赫蒂長著一身不怕太陽曝曬的白皮膚,說一口地道的愛爾蘭土腔。誰也不會想到這位紅發婦人,當年竟是靠偷了父親密藏的錢物才偷偷來美國的,先在紐約一家旅店當了好一陣子侍女。看著患憂鬱症的西爾維亞·康寧頓(以前叫大美人賽迪)和梅米·巴特,有誰會疑心前者是在紐約鮑裏街其父親的酒吧裏長大的,生意忙的時候還幫著招待顧客呢;而後者據說原是她丈夫開設的一家妓院裏的姑娘。不!她們現在可都是金屋藏嬌的嬌貴婦人呢!

    男人們雖然都發了財,但要學會新的生活方式卻很難,也許是不太願意恪守新的紳士階層的那一套繁文縟節吧。他們在斯佳麗的晚會上開懷暢飲,晚會結束時,往往免不了有一兩位酩酊大醉的客人不得不留在主人家過夜。以前斯佳麗當姑娘的時候的那些男人喝酒斯文而有節製,可現在這些人,肚子裏灌飽了酒,不是呆頭呆腦一副傻相,就是醜態百出,髒話連篇。更有甚者,不管她在顯眼的地方擺上多少隻痰盂,第二天早上地毯上總會有一些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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