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一次覺得跟周圍的人有一種親密感,覺得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跟他們一起憂慮,一起痛苦,一起決斷。對,他們是忍無可忍了!怎麽能不經一番鬥爭就放棄南方這片美麗的土地呢?南方太讓人愛戀了,怎麽忍心看到它任憑北方佬的蹂躪呢?這些北方佬對南方人恨之人骨,巴不得把他們碾成碎末。南方這塊鄉土太珍貴了,怎麽能把它交給沉醉於威士忌和解放之中的那些無知的黑人呢?

    想到湯尼的突然到來和匆匆離去,她便感到自己跟他非常親切,因為她回想起當年父親離開愛爾蘭的往事一那也是在夜晚,也是匆匆出走,也是發生在殺人之後,雖然這對他本人或對他的家人來說不能算謀殺。她個性中有傑拉爾德的性格一烈性子。她回想起自己開槍打死那個正在搶劫的北軍時欣喜若狂的心情。他們大家身上都有這種烈性子,這種性子就隱藏在他們和藹有禮的外表下,一觸即發。他們所有人,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連睡眼惺忪的阿希禮和一向為瑣事焦躁不安的老弗蘭克,也都隱藏著這種性格一一旦需要,這種性子可以變得極為激烈而殺氣騰騰。甚至包括瑞特,盡管他是個喪盡天良的流氓,也因為一個黑人“欺侮一位上等女人”而把他殺了。

    弗蘭克渾身濕淋淋地咳嗽著走進屋子時,她騰地站起來。

    “哎,弗蘭克,這種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啊?”

    “隻要北方佬還恨我們,我們就要過這種日子,寶貝兒。”

    “難道誰都沒辦法了嗎?”

    弗蘭克用一隻疲倦的手抹了一下濕淋淋的胡子。“我們正在想辦法呢。”

    “什麽辦法啊?”

    “現在何必談它?等我們幹出點成績來了再談也不遲。可能要等好多年。也許一也許我們南方永遠就這樣了。”

    “哦,那可不行。”

    “寶貝兒,睡去吧。你一定是凍著了。你在發抖呢。”

    “這一切究竟要到何時才能結束呢·”

    “要到我們大家都重新有選舉權的時候,寶貝兒。要到每個為南方戰鬥過的人都能為一個南方人或一個民主黨人投一張選票的時候。”

    “選票?”她絕望地喊道,“當那些黑人都喪失了理智一當北方佬毒害了他們的心靈,讓他們都來跟我們作對的時候,選票又有什麽用呢?”

    弗蘭克繼續耐心地解釋給她聽,但是選票可以醫治困難的觀念實在太複雜,她沒法領會。她愉快地想道,喬納斯·威爾克森再也不會對塔拉莊園造成威脅了,她在想念湯尼。

    “哦,他們方丹家真可憐!”她喊道。“隻剩下亞力克了,他們含羞草莊園的事又那麽多。湯尼為什麽會這麽糊塗一為什麽不等到夜裏沒人看見時動手啊?明年春天,能看到他幫家裏犁地不是比看到他在得克薩斯更讓人高興嗎?”

    弗蘭克伸出一隻臂膀,摟住她。平時,他摟她的時候總是怯生生的,好像預感到她會不耐煩地甩開他,但是今天晚上,他的眼睛裏卻流露出一種深沉的神情,他有力地摟住了她的腰。

    “現在有很多事情都比犁地更要緊,寶貝兒。給黑人一點顏色看看,教訓教訓那些叛賊便是其中之一。隻要還有像湯尼那樣的好小夥兒,我看我們就可以不必太為南方的前途擔心了。好,我們睡去吧。”

    “可,弗蘭克一”

    “隻要我們團結在一起,對北方佬寸步不讓,總有一天會取得勝利的。你可愛的小腦袋就別擔憂這種事情了,寶貝兒。這些事讓我們男人去操心吧。也許我們這一代人看不到這一天了,但將來它終究會到來的。等北方佬發現他們連削弱我們都辦不到時,他們就會疲憊不堪,不想再跟我們糾纏不清了。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居住在一個像樣的世界了,可以養育我們的兒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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