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斯佳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房子裏轉來轉去等消息。她一聽到馬蹄聲便會跳起來,夜裏士兵敲門,她就從黑咕隆咚的樓梯上跑下去,然而塔拉莊園那邊卻一直沒有消息。現在她和自己的家相距何止二十五英裏的灰沙路,其間仿佛隔著整整一個大洲。

    郵政仍處於癱瘓狀態,沒有人知道邦聯軍隊現在哪裏也不知北方佬在幹什麽。隻知道在亞特蘭大和瓊斯博羅之間的某個地方有成千上萬的士兵,一方的製服是灰色的,另一方是藍色的。除此以外,就什麽情況也不了解了。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裏,塔拉方麵音信全無。

    在亞特蘭大的醫院裏,斯佳麗見過許多傷寒病患者,知道對這種可怕的疾病來說一個星期可能意味著什麽。埃倫一星期前就患了此症,現在也許巳奄奄一息了,而斯佳麗卻身在亞特蘭大,一籌莫展,還得照顧一位孕婦,與自己的家人之間有兩支軍隊阻隔。埃倫病倒了,也許就要咽氣了。但埃倫怎麽會病倒呢!她是從來不生病的。這件事本身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它從根本上動搖了斯佳麗生活的穩定性。其他任何人都可能生病,惟獨埃倫決不能生病。埃倫總是照看別的病人,恢複他們的健康。埃倫自己是決不會病倒的。斯佳麗恨不得能插翅飛回家去。她恨不得飛回塔拉莊園,就像一個被嚇壞了的孩子急切地盼著回到他所知道的惟一避難所。

    家!那座占地廣闊的白色宅院,白色的窗簾迎風飄拂,三葉草長得極盛的草坪上蜜蜂正忙個不停,一個黑人男孩在門前的台階上噓趕著鴨子和火雞,不讓它們靠近花圃。紅土的田野安靜靜謐,綿延數英裏的棉花地在陽光下一片雪白!多麽溫馨的家!

    圍攻剛開始,別人都紛紛離城逃難的時候她就該回家去的!她可以平平安安地帶走玫蘭妮,這樣她便能爭取到好幾個星期的時間。

    “哦,這個要命的玫蘭妮!”她上千次地這樣想著。“她為什麽不跟佩蒂姑媽到梅肯去呢?那兒才是她該去的地方,那兒有她的親人,她不該和我在一起。我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為什麽她死活要拖住我不放?如果她去了梅肯,我現在也就回家到了母親身邊。即使是現在一對,即使是現在,要不是為了她懷著的那個孩子,我照樣也可以冒險回家去,不管路上有沒有北方佬。胡德將軍也許會派人護送我的。胡德將軍是個好人,我相信他定能派人護送我,並給我一麵白旗,讓我通過戰線。偏偏我得等那個孩子出生!……啊,媽媽!媽媽!你不能死!……那個孩子怎麽還沒生下來?我今天就去找米德大夫,問他有沒有辦法讓孩子早點出生,這樣隻要我能找到護送的人我就可以回家了。米德大夫說過,玫蘭妮可能會難產。上帝啊!萬一她真的死了呢!萬一玫蘭妮死了,那麽阿希禮一不,我不應該這樣想,這太缺德了。可是阿希禮一不,我不應該這樣想,因為他反正十有八九巳不在人世了。但他曾讓我保證照顧好玫蘭妮。萬一我沒照顧好她,結果讓她死了,而阿希禮卻還活著一不,我不應該這樣想。這是罪過。而且我還向上帝許過願,隻要上帝不讓母親死,我就一定做個好人。唉,但願那孩子能快點降生吧!但願我能離開這裏,回家去,去哪兒都行,隻要離開這裏就行。”

    斯佳麗痛恨現在亞特蘭大危機四伏的平靜景象,然而當初她卻曾喜歡過這座城市。亞特蘭大不再是她過去鍾愛的遊玩勝地一一個可以縱情狂歡的去處。它成了一片疫城似的凶地,在攻城的隆隆炮聲停止後,顯得那麽沉寂,沉寂得可怕。原先炮擊時的巨響和危險裏邊還充滿著剌激。但隨後出現的寂靜中卻隻有恐怖。城裏仿佛有無數鬼怪在作祟,這些鬼怪便是恐懼、焦慮和懷念。人們形容憔悴,斯佳麗見到的少數幾名士兵精疲力竭的樣子,就像賽跑選手硬撐著在跑最後一圈,而這場比賽早巳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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