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後一天來臨了,隨之傳來的消息有憑有據,正在進行的是爭奪亞特蘭大之役打響以來最激烈的戰鬥。戰場在南邊某個地方。亞特蘭大城裏的人在等待此戰勝敗的消息,甚至沒有對人一笑或開個玩笑的心思。現在人人都知道了士兵們兩星期前就明白的事情院亞特蘭大巳瀕於絕境,一旦通往梅肯的鐵路失守,亞特蘭大也將落人敵手。

    九月一日清晨,斯佳麗醒來時,隻覺得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怖壓迫著自己,昨晚她就是帶著這份恐怖人睡的。她迷迷糊糊地想道:“我昨晚上床的時候在惦著什麽事情?哦,對了,惦記著戰局。昨天好像有什麽地方在打大仗!哦,不知哪一方打勝了?”她趕忙坐起來,揉揉眼睛,於是,昨天人睡前的負擔重又壓在她那顆焦慮的心上。

    甚至在清晨這一時刻,空氣便那麽悶,那麽熱,到了中午晴朗的天空中勢必是烈日炎炎,氣溫高長。外麵大路上一片沉寂。沒有吱吱嘎嘎的輜重車隊經過。沒有揚起紅色塵土的隊伍。隔壁廚房裏沒有黑奴懶洋洋的話語,也沒有做早餐時種種悅耳的聲響,因為除了米德太太和梅裏韋瑟太太,隔壁的鄰居都逃難去梅肯了。可斯佳麗也聽不到那兩戶人家裏有什麽動靜。沿街道向前,平時熱鬧的地段如今冷冷清清,許多店鋪和辦事機構都巳關門上鎖了,窗戶都用木板釘死了,以前房裏的人則手握步槍在郊外什麽地方打仗。

    這樣奇怪的安靜巳經持續了一星期之久,可是這天早晨迎接斯佳麗的那一片沉寂似乎分外險惡。照例,她起床之前總要留戀一會兒被窩,伸上幾個懶腰,今天卻一骨碌爬了起來。她走到窗前,希望能看見某個街坊,或者什麽振奮人心的景象。然而路上卻是空蕩蕩的。她注意到樹葉依舊鬱鬱蔥蔥,隻是幹燥無光澤,並且積著厚厚一層紅色的塵土,庭前的花卉由於無人照料,顯得萎靡不振,可憐兮兮的。

    她正站在那兒望著窗外,這時有隱隱的聲響從遠處傳來,既弱且悶,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第一陣遙遠的悶雷。

    “要下雨了。”這是她的第一個念頭。接著,她又以那在鄉間形成的思維方式補充道院野地裏確實需要雨水。”然而,她立即明白了:“下雨?不,不是雨!是炮聲!”

    她一顆心評評亂跳,探身窗外,豎起耳朵聽遠方隆隆的聲響,想辨明它來自哪個方向。可是那隱隱約約的轟鳴實在離得太遠了,她一時弄不清究竟在哪個方向。“上帝啊,就讓那聲音從瑪麗埃塔來吧!”她向上帝祈禱道。“或者是從迪凱特、桃樹溪來。可不能從南麵來!千萬不能從南麵來!”她越發使勁地抓住窗台,屏聲靜氣地聽,那遙遠的轟擊聲似乎響了一些。聲音是從南麵來的。

    炮聲在南麵!而南麵正是瓊斯博羅和塔拉莊園——還有母親。

    此時此刻,北方佬也許巳經到了塔拉莊園!她又聽了一會兒,可是血液直往上湧,兩側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幾乎淹沒了遠方的炮火聲。不,他們還沒有打到瓊斯博羅。如果他們巳經包抄到了那麽遠的地方,炮聲應該更微弱、更模糊一些。不過,他們肯定是在包抄通往瓊斯博羅的鐵路,至少巳深人到了離此地十英裏的地方,大概是在一個名叫馬虎村的小鄉鎮附近,但從馬虎村往南到瓊斯博羅也不過十英裏了。

    炮聲在南麵,亞特蘭大淪陷的喪鍾恐怕巳經敲響了。但對掛念母親是否平安而憂心如焚的斯佳麗來說,南麵有炮火僅僅意味著仗巳經打到了塔拉莊園附近。她在樓道上走個不停,緊扭著雙手,南軍可能要戰敗一這個想法的全部涵義第一次展現在斯佳麗的腦海裏。正是謝爾曼的千軍萬馬開始逼近塔拉莊園一事,使她清楚地意識到那種可能的全部涵義,讓她明白了這場戰爭的全部可怕之處。而在過去,盡管圍攻城池的大炮聲把玻璃窗紛紛震碎,盡管缺衣少食,盡管墓地裏驟增無數排新墳,卻都沒有產生這樣直接的影響。謝爾曼的軍隊離塔拉莊園隻有幾英裏之遙了!即使北方佬被打敗,他們也很有可能沿著大路朝塔拉莊園方向潰退。傑拉爾德帶著三個害病的女眷也就難免遭敗兵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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