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方的隆隆炮聲中,州裏的“布朗州長的心肝寶貝”民團,連同當地的自衛隊,終於一起開拔出城了,任務是去防守約翰斯頓背後查塔霍奇河上的橋梁和渡口。那天烏雲密布,隊伍穿過五角場順著通向瑪麗埃塔的大路開去時,天下起了毛毛雨。滿城的百姓都出來送行,桃樹街兩旁鋪子門前的遮陽板下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強打起精神來送行。

    在醫院裏幫忙的斯佳麗和梅貝爾·梅裏韋瑟·皮卡爾,今天也請了假前來送行。因為亨利伯伯和梅裏韋瑟爺爺都在自衛隊裏。她們倆便跟米德太太一起擠在人群中,踮起腳尖,好看得清楚些。斯佳麗雖說也與一般南方人的心理一樣,對戰局的發展總是隻願意相信那些最中聽、最樂觀的說法,可是今天看著這支雜牌軍從麵前開過,心也不禁涼了半截。這幫烏合之眾,老的老,小的小,按說都應該留在後方,如今也奉命出動了。可見局勢一定處於萬分危急的境地了!隊伍中固然也有年富力強之輩,他們一身上層民團組織的漂亮軍裝,帽上羽毛搖動,腰裏彩帶飄然。然而更多的卻是老的老小的小。斯佳麗見了,既憐憫又憂慮,心都揪緊了。有些白胡子老頭的年紀比她父親還大,卻要擺出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迎著毛毛細雨,跟著鼓笛的節拍,隨隊前進。為了擋雨梅裏韋瑟爺爺把梅裏韋瑟太太最考究的方格披肩披在肩上。他就在第一排,看見斯佳麗她們時,便咧嘴一笑權當打招呼。斯佳麗她們也揮舞著手絹,裝著快活的口氣對他高喊再見。不過梅貝爾還是忍不住抓著斯佳麗的胳膊,悄聲說院野唉,可憐的老爺子呀!如果遇上一場大一點的暴風雨就會要了他的命!他腰痛的老毛病——”

    亨利伯伯就在梅裏韋瑟爺爺後麵一排,他那黑長襖的領子高高地翻起來護著耳朵,腰裏別著兩把還是跟墨西哥打仗時用過的手槍,手裏提著一隻小氈包。旁邊與他同行的是他的黑人跟班,也有一大把年紀了,撐著一把雨傘為兩人打著。跟這些老者並肩走在隊伍裏的還有許多年紀不大的小夥子,看上去都還不到十六歲。這些人中有不少是逃出學校來從軍的。偶爾也還有身穿軍校學員製服的,他們這兒一堆那兒一堆地,緊巴巴的灰軍帽上黑色的羽毛沾滿了雨水。斜挎在胸前的潔白的帆布帶子都淋得濕透了。菲爾·米德也在其中。他自豪地佩帶上了為國捐軀的兄長的馬刀和馬槍,帽子的一側插了支很氣派的羽毛。米德太太又是微笑又是揮手,好不容易撐到兒子走過了,便腦袋一歪,靠在了斯佳麗的肩膀上,半天都抬不起來,仿佛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全泄完了似的。

    隊伍裏很多人簡直就是赤手空拳,因為根本就發不出槍支彈藥。這些人隻能指望有北方佬被殺被俘,以奪取他們的武器來裝備自己。不少人靴統裏都插了把長獵刀,手裏拿著根裝有鐵槍頭的粗木長棒,號稱“布朗槍”。隻有部分幸運兒,才肩上挎著把老式的燧發槍,皮帶上掛著個牛角的火藥筒。

    約翰斯頓將軍在撤退中損失了近萬名士兵。他需要補充一萬生力軍。可是現在能給他的就是這樣的隊伍!一斯佳麗想到這裏,心都涼了。

    炮隊隆隆而過,濺起的泥漿紛紛飛向送行的人群,這時,一門大炮旁一個騎騾子的黑人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個膚色像鞍革的年輕黑人,一本正經的樣子。斯佳麗仔細一看,不禁喊了起來:“這不是摩西嗎!這不是阿希禮的摩西嗎!他到這兒來幹什麽?”她死命擠出人群,來到路邊,高聲喊道摩西!等一等!”

    那年輕黑人看見了她,連忙喜笑顏開地收住韁繩,準備從騾子上跳下來。這時,背後一個渾身濕透的騎馬士官喊道院野嗨,小子,不許下,下來我就崩了你!隊伍得按要求及時趕到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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