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過得真快,就像做了一場夢,一場飄溢著鬆枝和聖誕樹芳香的夢,一場隻看見熒熒細燭、閃閃銀絲的夢,一場隻覺得心兒狂跳、時光荏苒的夢。這一個星期簡直過得讓人連氣都喘不過來,斯佳麗老是覺得心裏有個什麽東西,在逼著她做一件痛苦與歡樂相交織的事,那就是每時每刻都得圍著阿希禮忙個不停,這樣在他走後就會有許多事情可以追憶,可以在今後悠悠的歲月中從容回味,從中找到哪怕是一點一滴的安慰。所以就跳舞唱歌,嘻嘻哈哈,替阿希禮取這端那,百般揣摩他的心意,他笑她也笑,他說話她靜聽,眼睛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直挺挺的身軀改變個姿勢,他眉毛揚一下、嘴巴動一下,都會在她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一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戰爭卻沒完沒了。

    此刻阿希禮正在樓上與玫蘭妮話別,斯佳麗就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把準備好的告別禮物捧在懷裏,等他下樓。心裏暗暗祈禱,但願他下樓時是一個人,但願老天爺這一次能讓她跟阿希禮單獨待上一時半刻。她豎起耳朵,聽樓上有什麽動靜。屋子裏靜得出奇,連自己的呼吸聽起來聲音都挺大似的。佩蒂帕特姑媽正在自己的房裏抱枕痛哭,因為阿希禮半小時前巳先跟她道過別了。玫蘭妮房門緊閉,聽不到話音也聽不到哭泣。斯佳麗覺得阿希禮似乎巳經在玫蘭妮房裏待了好幾個小時了。跟妻子話別要耽擱這麽久,這真讓斯佳麗惱火透了,因為時間過得太快,沒多少工夫他就得動身了。

    她想起了一個星期來一直放在心裏想向他訴說的那些話。那些話她可能始終找不到機會說了,現在看來恐怕是永遠也沒有機會說了。

    有些是純屬廢話的瑣碎小事,比如院野阿希禮,你自己要多保重,行嗎?”“千萬當心別把腳弄濕了。你太容易感冒。”“別忘了在襯衫裏當胸墊張報紙。那可以擋風。”除此之外她還有別的話要說,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說,還有些更百倍重要的話要聽他說,有些話他就是不說出來,她也要從他的眼神裏看出那意思。

    有那麽多話要說,可現在卻巳經來不及了!萬一玫蘭妮一直送他到門外,把他送上車,那她就連這僅剩的幾分鍾都撈不到了。放著一個星期的工夫,為什麽不早點找個機會呢?可誰又能想到玫蘭妮會寸步不離地一直守著他,愛慕的眼光總是在他身上掃來掃去,家裏來訪的親朋街坊也始終沒斷過,所以阿希禮從早到晚從來就沒有身邊沒人的時候。到晚上,房門一關,又隻有玫蘭妮能和他在一起。這整整一個星期,他對斯佳麗從來也沒異樣地看過一眼,從來也沒說過一句異樣的話,他表現的自始至終是兄妹之情,朋友之情,生死不渝的朋友之情。她就要與他分別了,也許是永別了,她怎麽能不弄明白他是否還愛著她呢?隻要他還愛她,哪怕他一去不回,她也可以珍藏起這份悄悄的愛,懷著一片溫馨的欣慰而終其餘生了。

    真不知道過了多長多久,才聽見樓上房裏他靴子的聲音,隨後是門一開一關的聲音。聽見了,他終於下樓來了。是一個人!真是謝天謝地!玫蘭妮一定是悲痛欲絕,動彈不了了。她有寶貴的幾分鍾可以單獨和他在一起了。

    他下樓的步子緩慢,馬剌鏘鏘有聲,還隱隱可以聽見軍刀擦著高統靴的哢哢聲。不一會兒便眼神黯然地走進了客廳。他很想擠出點笑容,可是臉色發白,愁眉難展,像受了內傷、身體裏在出血一樣。斯佳麗見他進來,便趕緊站起身,心想他真是自己見過的最英俊的軍人,心裏泛起我的阿希禮的自豪感。他那長長的槍套和皮帶鋥亮,銀馬剌和刀鞘也閃閃發光,這都是彼得大叔不辭勞苦一擦再擦的結果。那件新上裝並不十分合身,因為裁縫被催緊了,結果有些地方縫得走了樣。灰色上裝煥發著簇新的光彩,遺憾的是衣下的土布褲子卻破破舊舊地打著補丁,靴子也傷痕累累,未免不協調,不過在斯佳麗看來,即便是銀盔銀甲的打扮也不能勝過現在的他,此刻的他還不像個輝煌的騎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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