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辭了未央宮的主人,蘇武握緊出使的節杖,跨上忍耐饑渴的良馬,滿載著帝國對遠方的惠賜和誠意,北向匈奴王庭,去布施、宣揚大國的風度。這一年,是東漢天漢元年,即公元前一○○年。

    雖然,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夾雜著飛沙,不停地拍打著這支遠行的隊伍;轉眼間,烈日暴曬,又讓人渴望綠洲的出現。但這些阻礙卻絲毫沒有動搖蘇武和他的同伴們會見單於的決心。從另一個角度講,正是天朝北伐的輝煌勝利才使得匈奴不敢在幕南設立王庭。

    蘇武的身後,是一個富饒強大,英傑輩出的國家。曾經就有一位大臣高喊:“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種自豪是國家給予的,他同時也是維係英傑們忠君愛國的無窮動力。但想必他們不會僅僅滿足“自豪感”這種天然的授予,建功立業、高官厚祿、名利雙收激蕩著躊躇滿誌、躍躍欲試的心,人們千方百計在尋找一個可以向君主表明忠誠的機會,用賞心悅目的作為來爭取到他人難以企及的榮耀,從而能夠享受到更多因為國家的富強而帶來的好處。蘇武,也一定不會想到,忠誠的考驗就從使命開始了。

    本來,懷柔的任務完全可以從容完成。不想一個先效忠漢朝後投降匈奴的反複小人虞常與副使張勝談起了交易,算計把單於的母親劫掠到漢朝去請求賞賜。我們的副使欣然期許了這樁違背忠誠的承諾,並且預先饋贈“貨物”給這個反複小人,作為行動的鼓勵。可以想象的是,一旦計劃成功,副使完全可以通過他現在的職務便利,把自己描繪為謀略的主要策劃者,搶占“蓋世”之功;然後,他把恩典的大盤接下,再適當分配給那些具體操作者。所以,後來東窗事發,那些參與叛亂的冒險家被單於的子弟盡皆誅殺,巧在隻有虞常一個“生口”被擒;到了這個時候,驚魄惶恐的副使才將此事告知蘇武。那一刻,或許他想的是如何在不能獨占頭功後找人“頂雷”吧。

    麵對突如其來的惡性事件,蘇武慨歎:“見犯乃死,重複國。”他在自責,我身為漢朝的正使,卻不能約束手下,導致了這損害兩國關係,不可收拾的局麵,辜負了國家;稍後,匈奴必然索拿問罪,再受恥辱,這就更對不起國家了。於是,他選擇用死亡來挽救國家的尊嚴,也用死亡來保全他對國家的忠誠。隻是兩次自戕都被同伴和擔當勸降任務的大臣救下,才挽回了寶貴的生命。

    對匈奴來說,殺一個已身陷縲絏之中的人就如同屠宰牛羊一樣容易,但要讓敵國蒙羞,征服一顆忠臣之心卻並不簡單;而且,越是困難,成功之後敵國的羞辱就越加沉重。蘇武的考驗才剛剛開始。當匈奴勸降的伎倆還僅僅是舉劍脅迫漢使投降的時候,副使馬上低下了那顆高貴的頭顱,而蘇武卻紋絲不動。隨之而來的,就是輪番、長年的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在荒蕪的草原上,蘇武忍耐著孤獨,忍耐著掘取野鼠、收藏草實為食的窘困,他和公羊產子才能放他回國的命令做著時時刻刻的抗爭。但他並不寂寞,因為手中的節杖雖然因為光陰的消磨而節毛盡落,但忠誠卻從不曾被丟棄。十九年後,也僅僅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以重返故土,真正榮顯後世,受到舉國上下的敬佩和尊重。在未央宮的麒麟閣上,描摹著這位出行遲歸、久經考驗的耄耋忠臣。上書曰:“典屬國蘇武。”

    和蘇武光榮回國相比,原來的大漢朝騎都尉李陵就隻能終老匈奴,將骸骨灑在異域的沙漠上了。

    早在天漢二年,漢武帝派李廣利出兵酒泉攻擊匈奴,曾令李陵為李廣利負責後勤,運輸糧餉。但他卻請求自率一軍攻擊匈奴,武帝遂又命強弩都尉路博得接應,但路博得不願作援。李陵便僅以五千步兵出征絕域,望求功成。

    就在浚稽山下,李陵與單於相遇。匈奴三萬騎兵將李陵團團圍住。這是一場騎兵衝擊對步卒箭弩的惡戰。一時間,列陣嚴密的控弦之士千弩齊發,前隊用戟盾阻擋衝擊,後隊的戰士交替著有的放矢,隻聽見箭簇迎風的呼嘯聲與敵人的衝鋒號子、戰馬的嘶叫聲交雜在一起。已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漸漸地,呼嘯聲逐漸淹沒了衝鋒號子,隻有被射中的無數匹戰馬倒臥在地上呻吟。似乎匈奴敗了,興奮的將軍命令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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