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笑笑。“府君覺得,我與家父相比,是青出於藍,還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張昭閉上了嘴巴。他明白了孫策的意思。儒門將孔子推上了聖饒尊崇地位,再自負的讀書人也不敢自己能超過孔子,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顏回被稱為舉一知十,他也不敢自己超過了孔子,“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就是他對孔子表示崇拜的話。這也導致了一個後果,任何人解釋儒門經典都不能與孔子的話相違背,他們一生注經,不敢出藩籬一步,後來又演變出師法、家法,不僅孔子不能違背,就連老師的解釋也不能反對,否則就會遭人鄙視,形如背叛。

    聽孫策這意思,他不僅反對師法、家法,而且要反對孔子,他要青出於藍,不願亦步亦趨。

    隻是這樣一樣,儒門還是儒門嗎?

    “將軍……很自信,這當然是好事,但自信過了頭,也會變成自負。”張昭並不因為孫策是主君就給他麵子,直言不諱。“將軍覺得已經青出於藍了?”

    “我現在是不是青出於藍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在於我會以此為目標,勇猛精進,不會給自己自設限製。有朝一日,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超過先祖。”孫策微微一笑。“府君敢有這樣的誌向嗎?”

    張昭語噎。他的確沒有孫策這麽自負,不敢有向老師挑戰的想法,更別孔子了。

    孫策站了起來。“府君,儒門有疾,你是諱疾忌醫,看著儒門一步步的衰亡,還是正視現實,開膛剝腹,洗腸浣心,再造儒門?機會在你手中,還望府君三思。”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張奮在木學上很有賦,三五年之內,我相信他就可以獨立主持一座木學堂。”

    張昭微怔,疑惑地看著孫策。“將軍……是為他來情的?”

    “不,這件事不需要我來情,我隻是希望府君能以此為契機,重新思考儒門的未來。你剛才不是也嘛,儒門反對的隻是奇技淫巧,並不反對所有的技術。他現在幫我改造戰船,算不上奇技淫巧吧?其實道術本來並不相背,很多人看不起術是因為他們不懂術,更不懂術背後隱藏的道。道何嚐是虛無飄渺之物,百姓日用而不知,讀書人卻不能不知,府君,你我得對嗎?”

    張昭忍俊不禁。“將軍好唇吻,有辯士之才,倒讓我一時無言以對。將軍能舉一例言之嗎?”

    孫策笑了,歪著頭看了張昭片刻。“我聽,善讀書者,能於無疑處生疑。那府君日常生活中可有這樣的細心?”

    張昭搖頭。“比如?”

    “比如世間萬物,不管拋得有多高都會落地,隻是時間長短而已,為什麽日月經行億萬年,卻不會落地,甚至沒有更近一些?又比如露珠為什麽會成為珠,而不是其他形狀?為什麽春夏常有東南風,而秋冬常有西北風?這樣的問題隨便一想就數不勝數,儒門講人感應,可是你們真的知道嗎?”

    張昭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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