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連忙上前半步，躬身施禮。“臣記得。”
“三皇五帝之下，不過今日之郡縣而已。三代之下，南不逾江，北不越燕。疆域越來越大，禮若不能迎頭跟上，還談得什麽開疆拓土，談什麽德澤下？荀大夫，禰正平，此乃五百年來形勢之巨變之際，你們不僅是為新朝製禮，更是為新時代製禮，豈能掉以輕心？”
荀彧再拜。“臣愚鈍，還請大王另擇賢明。”
孫策眉頭輕皺。“據孤所知，大夫未滿不惑吧？”
“還差數月。”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未滿不惑，便想養老，是不是太早了些？”孫策沉了臉，語氣雖不嚴厲，話得卻很不客氣。“若下賢士皆如你這般淡泊，這大吳朝堂上怕是無人了。鍾元常將如何自處，大夫考慮過沒有？”
荀彧暗自叫苦，出了一身冷汗，沒敢再請辭。真要惹怒了孫策，孫策以年老為由，將鍾繇趕出朝堂，汝潁係會恨死他。
“至於你。”孫策轉向禰衡，眼神淩厲。“知禮而行，行而能守，方是真知禮。隻掛在嘴邊上，以觸犯人為樂事，算什麽本事。遇到講禮的，把你當倡優看待。遇到和你一般不講禮的，一刀砍了你，你能奈何？你的舌頭再利，還能利得過刀斧？”
禰衡翻了翻眼睛，咂了咂嘴，要想反駁，可是一碰到孫策如利劍般淩厲的眼神，所有的尖酸刻薄都化作一陣冷汗，透體而出。
孫策語重心長的道：“缺有傲骨，不當有傲氣。禰正平，身逢形勢巨變之際，當有一番作為，莫效狂生名士，徒作嘴上功夫，辜負了你的聰明才智，為後人笑。”
禰衡遲疑了片刻，躬身領命。“喏。”
孫策緩了口氣，向前邁步。“二位，這紫金山景色甚好，觀象台更是獨占鼇頭，既然來了，不妨一遊。中午用頓簡餐，雖無山珍海味，卻也可口。再聽徐大師講講地之道，或許對你們製禮有所助益。”
“願隨大王一遊。”荀彧躬身道。
禰衡轉了轉眼珠，咧嘴笑道：“久聞徐大師算術獨步下，算算地，今聽聽他怎麽算人事。”
孫策瞅了他一眼，本想臭他兩句，後來一想，還是算了。要想讓此人心服口服還需要點時間，欲速則不達，逼得太緊了反而不美。
他們一路走，一路些閑話，大致不離禮製根本。具體的條目他不管，隻希望這套禮法能夠建立在平衡、和諧的基礎上，而且要簡易可校繁文縟節不必保留，勞民傷財的也大可去掉。君臣之間，當以相互尊重為要，不可過於貶抑一方。
荀彧隻是靜靜地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句，禰衡卻頗為興奮，連聲附和。
“大王得有理，如今這禮製的確有些過了，而且大多出自董仲舒人感應之，傳承數百年，兩亡漢室，真沒看出有什麽妙處，倒是逼得不少民破家敗業，無以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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