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戴鐸

30.第二十九回 謠諑四起帝輦紛亂 指揮若定王府劃策(1/5)

    廢太子詔書剛剛明發,接踵而來的便是推舉新太子的諭旨,而且“朕一惟公意是從,絕無偏私”,被康熙皇帝接二連三的雷霆大怒嚇懵了頭的阿哥們像驚蟄過後的土蟲,立即蠢動起來。朝臣們更是瘋魔了似的聚集在禮部、理藩院打聽消息,尋老師、投阿哥府上下鑽營。誰都知道,自己一本奏上,就是立此存照,選對了,就有了“擁立之功”,選錯了,就是“結黨營私”,一榮一辱關乎半世宦途,豈是小可之事?因而皇帝平時對阿哥隻言片語的評介,此刻都成了珍秘要聞。

    “三爺學問淵博,直宗萬歲。當年陳夢雷犯罪,黜降奉天,萬歲專一調回來,在三爺府著書教讀,可見龍心所向!”

    “陳夢雷算什麽?安溪公李光地才是正宗儒學。八爺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說是不許皇子結交大臣,你幾時見萬歲管過?”

    “那也不見得,萬歲幼年的師傅伍次友老先生,不也是前明伍相國的二公子?”

    “得了吧,萬歲要的是文武全才,想想這些爺,要數十四爺啦!”

    “嘻!十四爺和十三爺有什麽分別?十三爺還囚禁了呢!”

    “我看九爺也差不多。”

    “你那是屁。九爺是八爺的附庸。”

    “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麽能猜得出聖意?”

    “唉……天威不測,難以適從啊……”

    …………

    胤祥的囚所就在理藩院後,奉旨釋放,一路出來,到處聽的都是這類議論。這些窮京官們見了他仍舊畢恭畢敬地行禮請安,但背轉身就議他們最關心的推舉大事,毫不避諱。他興致勃勃地出來,越走越覺得步履沉重。太子被廢,又推舉太子,扔出一塊熱肥肉,又香又燙嘴,所有阿哥滿朝文武統變成了餓狗,紅著眼打量著如何下口。可惜的是別人尚有肥肉可搶,自己和四哥卻冷落在一邊,連骨頭也沒得啃的!

    “十三爺,”十三貝勒府的人早已候在理藩院儀門外等著他了,見胤祥出來,管家賈平帶著眾人都跪了下去,說道:“爺大難得脫,化凶為吉,奴才們給爺叩安賀喜!紫姑姑娘也歡喜得了不得,叫奴才們趕緊來接,瞧著天陰了,要下雪的模樣,這是爺最愛披的白狐大氅,請爺披上,咱們回府吧!”

    胤祥抬頭看了看天,果真陰得很重,一陣一陣的朔風,吹得滿街幹燥的枯樹葉子嘩嘩作響,在牆角蕩來蕩去,絳褐色的雲團團滾動著,被風催動著,不情願似的緩緩南移。胤祥想著方才聒耳嘈雜的議論聲,冷笑一聲道:“老鴰可惡!……哦,我先不回府,也不用你們跟著。天黑時你們去四爺府接我。要是我不在,就是去了嘉興樓——就這麽著。”

    放出來連家也不回就往雍親王府?賈平詫異地看了一眼胤祥,但這個年輕任性的阿哥說的話是無可違拗的,隻好“喳”地答應一聲,帶著眾人去了。胤祥利落地跳上馬,回頭看了看理藩院紅漆大門上獰惡的輔首銜環,“呸”地啐了一口,一揚鞭便打馬飛奔而去。

    坐落北定安門附近的雍親王府門可羅雀。這裏再往北就到玉皇廟街。說是“街”,其實已是京師邊沿,天氣既冷又陰,黑黝黝陰沉沉的王府廈前空蕩蕩的,幾片散雪飄著,格外顯眼醒目。想到昔日辦差興隆時,這裏車水馬龍、冠蓋如雲,一溜大轎從門口向東能排出半裏遠近,到處都是嗑瓜子擺龍門陣說閑古記兒等著主人候見出來的長隨衙役,如今卻這般淒涼慘淡。胤祥不禁浩然歎道:“權門如市,市興,人皆聚之;市衰,人皆棄之——真是一點不假!”

    “十三爺!”

    背後猛地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胤祥回頭一看,竟是狗兒,拉著一頭毛驢,帶著那頭已經養得油光水滑的蘆蘆,不知什麽時候跟在後頭,因笑道:“你這小鬼頭,嚇了我一跳!見十三爺不得意了,連話都不敢說了?也虧你,騎這麽個玩意兒還能跟在我後頭不拉下。”

    “十三爺就是再窮也比我當初強百倍!”狗兒笑道,“別看我這毛驢,你看,四蹄雪白,身上漆黑,一根雜毛沒有——這叫烏雲蓋雪,日行千裏夜走八百不眠!”他正吹噓自己的坐騎,高福兒早已迎出來,一邊請安,說道:“四爺叫奴才專候著呢——狗兒,耍什麽貧嘴?給爺牽著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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