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戴鐸

29.第二十八回 邀功名叔侄存芥蒂 攔乘輿孤臣逞強項(1/5)

    接到康熙十月二十六日巳時入京的詔諭,留守北京的上書房大臣佟國維繃得快要斷了的心弦略覺舒張,立即谘會六部尚書侍郎到他的鐵獅子胡同的府邸會議,當麵安排接駕事宜。命戶部刑部將所有積案處置情形疊成文書,寫出節略以備皇帝查考,命禮部鑾儀司籌措迎駕儀注,兵部則會同步軍統領衙門,順天府和狼瞫派來的參將商定交割關防——狼瞫的兵不進京畿,以防引起人心更加動蕩。佟國維思慮周詳,胸有成竹,足足說了大半天。這些官員早已知道承德出了大事,但太子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與自己有多大的幹連,卻都揣猜不來,一個個懷著鬼胎,想詢問佟國維。但這位佟中堂侃侃而言,長篇大論說得不著疼癢,大家不禁都有些發急。佟國維見眾人巴巴地瞧自己,回笑道:“諸位老兄,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但隻眼下我同你們一樣,並不知情。為臣子講究忠心事主,想那麽多做什麽?你們各安其分就是。我跟了皇上幾十年,什麽事沒見過?萬歲幾時也不曾加罪過忠臣。要存著異樣的心思,你想你和哪個阿哥走得近乎,他想他和哪個爺有杯水之交,反倒要招罪,這叫自作孽!安生辦差,乃是天經地義的自全之策!”說罷端茶送客。眾人叼著這漫無邊際的官話,越發不得要領,隻得各自怏怏散了。

    佟國維訓教別人一番道理堂皇,其實多天以來最急的是他自己。胤禟幾乎每日一信,熱河那邊一動一靜他全都了如指掌,他自己也麵臨抉擇關頭。佟國維是康熙皇帝生母佟佳氏的堂弟,正牌子宗室勳戚,煌煌國舅。但佟佳氏康熙三年就薨了,人去茶涼,加之他是明珠一派,索額圖把持朝政,硬是二十多年沒讓佟家的人沾上書房的邊兒。康熙皇帝征噶爾丹,烏蘭布通一戰,索額圖借刀殺人,把佟國維的長兄佟國綱派往絕地,被亂箭射得刺蝟也似,一命嗚呼,兩家仇恨愈結愈深。有這層過節兒,他進上書房,處處對太子加了提防小心。如今胤礽出事,他原是歡喜不盡的,但接著大阿哥也出了事,剛剛鬆和一點的精神又拉得繃緊。還有胤禟信中的話“胤礽雖已無權,太子之勢尚存,聖眷亦似未盡”,更引他警覺。宦海沉浮翻雲覆雨變幻莫測,就胤禛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因此到底該怎麽辦,他也拿不出定見。

    佟國維在書房正搜索枯腸地想主意,卻見管家進來稟道:“中堂,隆二爺來了。”

    “隆二爺”是佟國綱的兒子隆科多,時常來府走動,原是順天府的同知,因牽連到張五哥一案閑居在家。佟國維此刻心煩意亂,哪裏願見這個倒黴蛋?因沒好氣地說道:“就說我歇下了,有什麽事明兒再見吧。他要來打抽豐,你瞧著不拘哪筆銀子給他點就是。”

    其實隆科多已經進院。這是個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四十多歲,紫棠臉上腮邊兩處刀傷,閃著黑紅的光,那是隨駕西征留下的戰創。此人早已官居都統,罷了官又起複,當了同知又遭事,一再蹉跌潦倒,滿想著有這個權傾朝野的叔叔,一步一步還能熬出來,但佟家的人一個一個早都飛黃騰達,不知為什麽就是輪不到他!他站在廊下,聽見佟國維的話,氣得渾身冰涼,幾乎墜下淚來,又強壓下了,隻裝沒聽見,一腳跨進書房,笑道:“六叔,身子骨兒結實?”

    “老二啊!”佟國維料想他聽到自己的話,不禁紅暈上臉,將手一讓,說道:“我乏得身上生疼,剛想歪一會兒,你就來了!缺什麽跟下頭說一聲就是了,何必一定見我?”隆科多一肚皮不自在,見他這麽瞧不起自己,一發不受用。壓了又壓,終究忍不住,一擺袍子對麵坐了,冷冷說道:“看來我這喪門星著實叫六叔厭憎了。前年候補郎中時借了三百銀子,六叔惦記著了!恰恰相反,今兒我連本帶利都給您老人家拿來了!”說罷從靴頁子裏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龍頭銀票遞了過去。佟國維被他噎得一怔,忙道:“賢侄!你不要錯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裏煩,說給你也不信。你不能這麽寒磣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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