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戴鐸

23.第二十二回 冷胤禛初萌登龍誌 熱胤禩知難退激流(1/5)

    從乾清宮下來,胤禛覺得渾身都是軟的。沒有想到,這樣高屋建瓴的幾個條陳,換來的隻是“耐煩不怕瑣碎”的考語。早知如此,不如不說,還免了胤禩疑惑自己吃醋搶功呢!戶部差使辦砸是人人皆知心照不宣的事,雖然康熙沒有一句重話,沒黜貶一個官員,但惟是這樣淡漠的擱置,比之大發雷霆,罵個狗血淋頭更其無味,更不可捉摸。今日一席奏對,雖然看去是對了聖意,但“久旱逢甘雨”,卻隻有幾滴,未免令人失望。胤禛想到自己和胤祥慘淡經營,千辛萬苦都是為他人作嫁,人生斯世,運數無常,畢竟有何意趣?他癱坐在萬福堂的安樂椅裏閉目沉思,真的有點心灰意懶了。正自惓惓悶思,一陣拐杖拄地的聲音橐橐近前,鄔思道踱了進來,雙手一揖說道:“主人何憂思之深也?”

    “什麽憂思?我不過是個天下第一閑人而已。”胤禛打疊起精神坐直了身子,一手讓座,悠悠地說道:“還是莊子說的‘絕聖棄知大盜乃止,摘玉毀珠小盜不起’,我又何必橫身危難之中,弄得自己焦頭爛額?”鄔思道見案頭放著胤禛的詩文窗課稿子,一邊坐了,信手翻著,笑道:“隻怕四爺難以心如古井。莊子還說過:‘彼人含其明,則天下不鑠矣;人含其聰則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則天下不惑矣;含其德則天下不僻矣。’您含著這麽多的東西,想做閑人恐怕不行。”幾句話說得胤禛一笑,卻又蹙額歎道:“我是智窮力盡了,想做事,做了事,千難萬難苦撐過來,卻是篙斷槳折,舟困淺灘!”

    鄔思道聽了沒言語,一篇一篇瀏覽著胤禛的詩文,許久才笑道:“四爺這話學生不明白。據學生看,如今秋高氣爽,萬木蕭森,正是壯士遠行之時,哪裏就有那麽多的**?”胤禛怔怔地望著窗外,良久,深深透了一口氣,說道:“一夜西風狂,吹落我家招鳳巢,梧桐葉兒落蕭蕭響……”一邊說,苦笑著搖了搖頭,又道:“戶部的事出來,我就細想了,這一回是齊根兒斷了梧桐樹!最可憐我那二哥,還像個沒事人,今兒下來去毓慶宮,他還勸我不要‘庸人自擾’!就這一會子,大哥三哥和老人他們還不知議些什麽異樣的題目呢!可笑,我和老十三竟是一對兒癡人!”鄔思道聽著,似乎有點漫不經心,隨口問道:“如今呢?如今四爺有什麽打算?”

    “現在什麽也打算不成。”胤禛皺眉說道,“刑部戶部都已成了老八的局麵,禮部兵部原就是他的天下,顯見的是萬歲更換國儲的棋步兒,太子雖不說,我看他心裏也有個數。我想過了,太子安,我自然沒事,太子不安,橫豎總要有新太子。我左右是個辦事的,大諒也不會把我怎麽樣。”

    “這就是四爺的打算?”鄔思道突然發了怒,臉色又青又白,“咣”地扔掉手中折扇,架起拐杖,咄咄逼人地盯視著胤禛斥道:“庸人之見!”胤禛驚愕地張大了嘴,茫然看著鄔思道,他從沒有受過任何人這樣嗬斥,也從未見過這位彬彬有禮氣靜意和的鄔思道發這麽大的脾氣,平常幾句話,怎麽就惱了?正愣怔間,鄔思道抗聲說道:“你說的不是‘西風凋碧樹’麽?什麽叫‘碧樹’?碧樹就是太子!陳勝一個赤腳杆子還敢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話呢,何況你是王,是龍種,是為國家卓有勞績的阿哥,不是太子的私人!不掰清這一條,你永無出頭之日!”鄔思道的雙拐點地錚錚有聲,激動地說道:“像大阿哥那樣的昏懦之夫尚且知道逐鹿中原,你怎麽抱了個壁上觀的宗旨?何其短誌也!”

    胤禛聽著,隻覺得一股冷意直浸肌膚,心都緊縮成一團,臉色蒼白得可怕,許久,他低下了頭,擺擺手道:“鄔先生,我……你坐下,聽我慢慢談。”因將乾清宮召見,自己上了條陳,康熙的話都一五一十說了,末了又道:“先生責我誌短,說的不錯,我確是有些心灰意懶了,如今情勢,不觀望又有什麽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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