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戴鐸

22.第二十一回 拚命郎酒肆會弱女 菩薩王刑堂接皇差(1/5)

    胤祥滿胸積鬱得發脹,吐不出按不下,棉花團子似的塞得難受,一出戶部大門,見管家賈平還侍候著,便命:“回去跟紫姑說一聲兒,爺要散散心,遲些兒回去!”說罷拉馬便騎,潑風價打馬直出西直門,大大兜了個圈子,但見城外秋雲低暗,白草連天,更覺淒涼,因撥轉馬頭至宣武門,踅進一個小巷,遠遠便聽絲竹清幽,一帶粉牆往東,鬱鬱叢篁擁著一座樓,上麵匾額寫著“太白醉仙”四個字。裏頭一個女子聲氣正按弦擊節而歌:

    夜半鍾磐寂無聲,滿座風露清。燭台兒蠟淚疊紅玉,青燈獨對佳人影。倚朱欄,望鄉關,月明中遠山重重,看不清古道幽徑,隻聽見西風兒吹得簷下鐵馬叮咚……

    胤祥聽著耳熟,卻一時再想不起,因下馬進店,張眼望時,店中並無客人,歌是樓上傳下來的,略一沉吟,一屁股臨窗坐了,沒好氣地大聲道:“人都死了麽?拿酒來!”

    話音剛落,跑堂的已腳不沾地跑了來,因見胤祥束著黃帶子,臉上顏色不是顏色,哪敢怠慢?忙笑道:“爺,是獨飲還是待客?小店裏玉壺春、茅台、口子、三河、賒店、蘇合香都有,不知爺……用哪——”話沒說完,胤祥“叭”地將一錠大銀蹾在桌上,不耐煩地說:“聽你放屁還是聽上頭的曲子?各樣都打半斤!”

    “大燒缸也要?”

    “要!”

    恰酒菜上來,上邊樂歇歌止,胤祥左一杯、右一杯,五花八門貴賤不一的酒就灌了一肚子。酒湧上來想想更氣,便再喝,口中念念有辭,也不知是說是罵,弄得幾個夥計躲他遠遠的,店主也下樓來偷看。頃刻之間,胤祥已是喝得眼餳口滯,招手兒叫過掌櫃的,笑道:“我又不是妖精,你——呃——躲什麽?來來……喝喝……”

    “這是爺的抬愛,”掌櫃的滿臉賠笑道,“小人沒這麽大造化,別折了小人的草料。”胤祥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問道:“往日從這過,生意蠻……蠻好嘛……今兒怎麽這麽清……清淡?”“給爺添一盤子海蜇。”老板一邊吩咐,賠著小心又道:“原是人多的,可可兒今個西市上出紅差殺人,客人們都趕著瞧熱鬧去了!——這碗酸梅湯,是小人孝敬爺的,請用!”

    “殺人?”胤祥嗬嗬一笑,“殺人有什麽好看?軟刀子殺人你見過麽?”

    老板見他前言不搭後語,滿口柴胡,極怕生事,隻好著意周旋,奉著香茶,擰著熱毛巾侍候著,一邊逗他說話出酒氣:“爺不知道?今兒法場上出事了,刀下留人!”胤祥一笑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殺官兒,常有的事,萬歲爺不過想看看他們膽量,逗著玩兒!”老板湊近了,神秘地說道:“今兒可不是!竟殺錯了犯人,刑場上驗明不是正身,叫萬歲爺當場給查出來了!馬中堂、張中堂還有佟中堂都去了……我的爺,這可是開國頭一遭兒!”

    “是麽?”胤祥目光霍地一跳,晃了晃頭,覺得眩暈得想不成事,因問:“殺的誰?怎麽就叫萬歲撞上了?”“爺說笑話了不是?”老板笑眯眯說道,“小人也剛聽說的。殺的那人叫張五哥,是別人的替身!聽說萬歲當場叫了順天府的人,說叫八爺親自查辦——爺,這事轟動北京城,不出明兒,您老就都知道了。”說著見來了客,就要走,胤祥又叫住了,問道:“方才什麽人在上頭唱歌?是叫的堂子?我叫來聽聽成不成?”

    老板正要回話,便聽樓上一陣窸窸窣窣,接著便下來幾個人。一個矮胖子含笑走在前頭,接著兩個女子,頭一個淺紅比甲,一溜水瀉長裙,目動眄流,體格輕盈,衫袖微挽抱著琵琶,十分甜淨俏麗;緊跟著的那女孩子個子稍矮一點,穿著棗花碧羅緊袖衫,腰圍繡帶下垂於膝,月白吳綾褲下微露紫絹履,團圓臉龐上刀裁鬢角,還帶著稚氣,口角左頦下一顆美人痣分外顯眼——胤祥不覺眼睛一亮,失聲叫道:“這不是阿蘭麽?”

    “呀,十三爺!”矮胖子正往門外走,一回頭見是胤祥,急忙踅轉身來一個千兒打了下去,滿麵堆起笑來:“您老吉安!小的任伯安給您請安了!”胤祥眯著眼點點頭,酒湧得打了個呃兒,胸前又躁又悶,頭暈得想不成事,半晌才道:“你……就是任伯安?九……九哥府裏的?”任伯安一邊嗔著店家:“還不給十三爺拿醒酒石來,”一邊賠笑說道:“小的就是任伯安。先前在九爺門下,前年九爺已經給我脫了籍。其實脫籍不脫籍,小的都一樣是爺的奴才。”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