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百年身(2/5)
曲陵南回頭看他，孚琛滿麵戚色，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心地問：“若是，若是我，我恢複不了呢？”
“怎麽會？”
曲陵南安慰他，“真君乃千年難遇之修仙奇才……”
“別這麽話，我聽著難受。”
孚琛打斷她，“這都不像你了。”
曲陵南深吸一口氣，道：“好吧，其實我也難受，我以為咱們是道友了，道友難道不都這麽話麽？”
“我們不是道友。”
孚琛道，“道友是平輩而交，互通有無，我現下不過是個修為盡失的無用之人，能不能恢複還兩，你一口一個真君是想噎死我麽？”
曲陵南想了想，認真道歉道：“也是，不好意思啊。”
“若我真個恢複不了，你可曉得有多少人會背地裏笑死，明麵上欺到我頭上？”
曲陵南睜大眼睛，問：“可你是那麽好欺負的麽？”
“我不好欺負，乃因為昔日能打，誰也不敢得罪我，現在連個外門弟子都打不過，那幫往常被我揍的人不趁機來報仇才怪。
尤其是禹餘城那幫孫子。”
曲陵南笑著道：“涵虛真君是你師尊，豈會任由你被人欺侮？”
“可你還曾是我徒弟呢，你不也一看我沒什麽用了，就要自己跑了丟下我？”
孚琛歎息道，“我不怪你，人心向背，大抵如此，徒兒都靠不住，師尊他老人家日理萬機，哪裏顧得了我？”
曲陵南覺得有些什麽地方不對，卻還是順著他問：“我已不是你徒兒了，況且我適才也與雲埔了，若你在瓊華混不下去，我不介意在涇川古寨那給你一碗飯吃。”
孚琛抬起頭，目光炯亮問：“真的？”
“喂，你怎的，”曲陵南嫌棄道，“怎的這般沒骨頭了？”
“我還要骨頭作甚？
趕明兒個被人啃個骨頭渣都不剩下，不找個保命的靠山怎麽辦？”
孚琛道，“行了，反正你從就要養活我，如今如你所願了。
拉把手，我跟你去涇川古寨。”
“啊？”
曲陵南怒道，“我就跟你客氣客氣，你還來真的啊？”
孚琛一邊試圖去爬清河靈鏡，一邊絮絮叨叨道：“誰跟你客氣啊，為師現在老無所依，老無所養，不奔你去奔誰？
滿瓊華哪個能靠得住？
玉蟾真人跟我從鬥到大，雲埔那子個子沒長，心眼也沒長，我那師侄畢璩倒是個好的，可惜現下忙著魂歸軀體，比我還不如呢。
師尊那一輩的，道微長老瘋了，他徒兒見我不祭出冰劍就是有良心了，可多半那子沒這個良心；餘下的長老們各有各的傳人，身後都拖著一大家子，誰管我啊，別想了，就是你了，南兒，你可不能沒良心見死不救。”
曲陵南怒道：“閉嘴！”
孚琛不理會她，徑直爬上靈鏡，找了個地方穩穩坐下，又道：“我想起來了，我洞府裏還存著你打玩的那些個玩意兒，你要不要一並帶走？
哦對了，我既然無修為，自然用不了青攰神器，要不還給你，讓他認你作主人吧，其實瓊華我也沒什麽留戀，以前是舍不得你，後來是拋不下責任，現在好了，沒了修為也不用擔當那些有的沒的，無事一身輕，正適合跟你去涇川古寨養老……”
“你給我閉嘴！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去……”
孚琛果然閉了嘴，過了會又聲道：“你不會，你又不是我。”
曲陵南氣得雙唇緊閉，隻當聽不見，驅動靈鏡飛快朝涇川古寨飛去。
一路無話，到了古寨外圍參古樹那，靈鏡一個傾斜，孚琛大叫一聲，被直直丟了下去，頓時嘩啦啦壓倒一大片藤蔓草木。
“我忽然記起一件事，”曲陵南板著臉道，“很久以前，你故意不教我飛行術，不給我飛行器，涵虛真君過生辰那日，命我隻能用腳走去主峰賀壽。”
孚琛心裏暗叫糟糕，忙道：“南兒，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記得幹嘛？
再了你後來不是也自己學會飛了嗎……”
“對，可是我現在想起心裏不痛快。”
曲陵南道，“涇川古寨便在裏頭，外有青玄仙子早年設下的陣法，想要進寨，想我養活你，行。
你自己走進去。”
孚琛叫道：“我現下可是一無是處的凡人，凡人如何破解青玄仙子的陣法？”
“你隻是沒了修為，不是沒了腦子，”曲陵南白了他一眼道，“別忘了，你可是千年難遇的修仙奇才。”
“喂，你別走，為師錯了行不行？
喂喂，你哪裏不痛快出來，為師給你賠禮啊，賠到你痛快為止，南兒，南兒，你聽見沒，別走啊……”孚琛大呼叫聲中，卻見曲陵南越飛越遠，終於不見，他漸漸不喊了，臉上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厚臉皮走到這裏，曲陵南其實是真的不會甩開他了。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歎道：“徒兒大了，不聽話可怎生是好？
孽徒啊，孽徒……”
孚琛念叨了幾句，漸漸站直身子，微微閉目，仰著頭感受地靈氣流動，再度睜開，瞳孔深黑不見底，渾身漸次籠罩上一層紫紅色光芒，散發大能者自然而然的威壓，哪裏還是適才死皮賴臉的模樣？
他朝森林深處宛若閑庭信步那般緩步走去，便走邊輕聲道：“青玄仙子的陣法，那又如何？
可惜啊，若弄壞了陣眼，南兒定會又不痛快，怎生令陣法完備無損又讓我進去呢？
這倒是需好生思量思量……”
涇川古寨是與世隔絕，然而就如這世上其他戒律森嚴的地方一樣，總有些不太願意被律令束縛住手腳的人，他們中有的是向往外界，無知無畏的年輕人；也有調皮搗蛋，三不打上房揭瓦的孩童；還有生腦子活泛，善於從規矩中鑽空子尋漏洞的人。
古寨雖有成年後入世三年曆練的規定，對自己寨中的人不算苛刻，可架不住人心複雜，總有人在見識了外頭的花花世界回來後，禁不住心存掛念，沒法再安分守己在寨中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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