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記

一 小柴刀(2/5)

    後來也不知發生何事,他娘被逼抱著還是奶娃娃的曲陵南退隱山林,躲到深山老林中去。等母女倆安頓下來後,她娘每就隻幹兩件事:養她和想自己的心事。

    養她好辦,獸乳粟糊,曲陵南長得飛快,一頓三餐到點必吃,不用人喂不用人催,乖巧得像莊稼人放養的牛馬;想心事卻難辦,她娘愁眉不展,整日翻來覆去琢磨過去,過去怎麽好,後來怎麽糟,拿那個好去比對那個糟,一根線的事硬給擰成一團麻花,越來越亂,解也解不開。

    解不開咋辦捏?她娘便哭,哭完了就開始病,病完了曲陵南也大了,她娘的命也折騰得差不多,臨死還攥著當初的定情信物喊“檀郎,你好狠的心。”

    曲陵南知道這裏的檀郎指她爹,但她不明白為何她爹要改名叫螳螂。她想起野外瞧過母螳螂會交配完後吃掉公螳螂的事,心忖莫約娘臨終時心裏還是恨,恨她爹用完了她就一腳踹開娶別人,這跟母螳螂做的缺德事差不多,故而以螳螂之名罵她爹,也是無可厚非。

    然照曲陵南想,罵完了不就該閉眼了嗎?事情又壞了,她足足幫她娘合了不下十次眼皮,她娘還撐著不肯闔眼。曲陵南當時心裏就疑惑,怕她娘又要整什麽幺蛾子,看這架勢,隻怕死了還得繼續折騰,折騰不了自己了,就折騰她。

    果不其然,入土沒多久,曲陵南就開始整宿整宿夢見娘親,娘親在她夢裏哭得無聲無息,梨花帶雨,如詩如畫,如泣如訴。可曲陵南煩得不行,因為在夢境裏,她娘隻負責哭,別的啥也不。

    “你到底哭啥呀?”曲陵南耐著性子問。

    她娘掩麵抽泣,沒回應。

    “你不我咋知道哇?”曲陵南試圖跟她講理,“我不知道就啥也做不了哇。”

    沒用,她娘繼續哭。

    曲陵南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親掩麵哀泣,欲還休。世間多少事,壞就壞在不好好話上,明白話不,明白道不走,她想破了腦袋,也鬧不清楚她娘到底是要啥。

    “給你燒多點紙錢?”曲陵南商量著問。

    “給你燒倆丫頭伺候?”

    “要不我打兩隻斑鳩拔了尾巴尖毛給你做頂冠子?”

    “你到底想怎麽著吧,”姑娘發了狠,在夢裏抽出柴刀,一刀劈在石頭上,哐當一聲火星四濺。

    她娘的眼睛卻亮了。

    姑娘烏溜溜的眼珠子從她娘臉上移到手中明晃晃的柴刀上,也點亮了。

    原來是這樣。她恍然大悟。早嘛。

    能用柴刀解決的事,都不算難事,曲陵南微眯雙眼,麵無表情地想。

    過了幾,她收拾了個包袱,扮成個子下了山,連趕一百多裏路,走了幾幾夜,風塵仆仆。跋過山涉過水,進了村過了鎮,好容易趕到他爹娶親前來到河魏城。進了城她要管城邊賣茶水的老板娘討了一碗水,就著自己做的窩窩頭,蹲在路邊啃了起來。

    啃完了,曲陵南還了碗,問傅家在哪。

    “喲,你可是打聽‘傅半城’傅老爺府邸?”

    曲陵南沒記得她爹叫傅半城,於是老實:“是姓傅,但不叫傅半城。”

    “外鄉子忒沒見識,那傅半城可不是傅老爺名諱,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敢直呼他老人家?這半城的是半個河魏城都是他傅家的,富貴之極的意思。你打聽傅家幹嘛啊?你是他家遠房親戚?”

    曲陵南搖搖頭,認真地:“有人托我給他們家傳個口信。”

    “啥口信要你一個孩子家遠道來傳?”老板娘好奇地湊上來問,“別是喪葬婚嫁?”

    “不是。”曲陵南看著遠方,心道,傳個你要死了的口信而已,這真不算喪葬婚嫁一列。

    自黃昏起整個傅府都熱鬧非凡,張燈結彩,人聲鼎沸,堂上廳間各處雖未正式開席,然賓客間以開始觥籌交錯,杯盞不停。中庭大開,二進的花廳外賀禮不斷,唱喏的喊啞了嗓子,送茶的跑斷了腿,紅紗燈籠罩著紅蠟燭,紅彤彤的一片喜色照進人眼底,仿佛便是無中生有,也要在人臉上硬生生烘托出幾分歡愉來。

    這一晚朗月當空,陽往陰來,清輝滿地,晴空無雲,似乎連老也願給傅半城老爺半分薄麵添點喜氣。諾大一個傅府,忙而不亂,井然有序,迎賓的進退有據,待客的謙恭有禮,便是傳菜的廝,遞酒的丫鬟,也個個衣裳嶄新,模樣利索。管事的更是滿麵紅光,神采奕奕,幾乎要將自己視為今日成親的傅老爺一般。

    曲陵南地打量滿屋子掛著的紅綢紅燈籠,對這麽多紅布跟不要錢似的掛得到處都是有些不解。

    她心忖,不就娶個婆娘嗎?平日她也愛下山閑逛,村裏鎮上沒少見漢子打婆娘或婆娘揍漢子。

    他們,那叫夫妻之道。

    既然如此,隻為了宣稱多個人能跟自己睡覺打架,犯得著聚這麽多人,不論親疏,不管來曆地要道聲恭喜麽?

    到底有什麽好恭喜的?

    曲陵南皺著眉繼續端詳來往眾人,他們掛臉上的那些笑也有真有假:有些分明笑不達眼,有些分明狼吞虎咽,有些分明貪婪猙獰,有些不過敷衍了事。

    這滿堂的人,為何連真假都辯不出了?

    當年她娘在世時,倘若不忙著犯愁,也願意撿些人情世故與她聽。

    娘親給她講過何為成親,言道若這一男一女拜過地睡一塊便叫夫妻。講這事的那日,她娘興致頗高,曲陵南盡管覺著這些事沒什麽好弄明白,但見娘意猶未盡,便耐著性子地配合:

    “若拜了地不睡一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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