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鍾和他的爬牆虎(1/5)

    那時候，隻要下午沒有課，老鍾就早早回到家裏，像隻貓一樣，趴在他姐姐這台錄音機前錄音。他在朗誦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一看我們趴在他家的窗前了，便把我們招呼進屋，有了我們一幫聽眾，他朗誦起來特別來情緒，一會兒是203首長少劍波，一會兒是小白鴿白茹，一會兒是英雄楊子榮，一會兒是土匪座山雕和蝴蝶迷，一會兒裝男，一會兒裝女，一會兒變粗，一會兒變細，他不停變換著不同人的聲音，煞有介事地朗誦著。我們都屏住呼吸，大聲不敢出，隻聽見錄音機裏的磁帶噝噝轉動的聲音。然後，見老鍾停下朗誦，按下停止鍵，長舒一口氣，我們也跟著長舒一口氣，叫著讓他趕緊放給我們聽聽，他朗誦的聲音是什麽樣子的。

    從錄音機裏放出的聲音，顯得不那麽真實似的，仿佛從什麽遙遠的地方傳來，讓我們感到神奇，充滿誘惑。從那年的冬天開始，一直到來年的春天，老鍾姐姐的這台錄音機一直放在他家窗前的桌子上，老鍾常常像隻貓一樣趴在錄音機前朗誦他的《林海雪原》，我們也都會跑到老鍾家，像蹲在電線杆子上的一排家雀兒似的，聽他朗誦《林海雪原》。

    我們當中好幾個孩子受他的影響，也都跟著他學習朗誦，我是其中最迷朗誦的孩子之一。他會讓我們對著他姐姐的錄音機，朗誦一段詩歌或課文，幫我們錄音，然後放給我們聽。我們的聲音，和老鍾的聲音，交錯著從那台錄音機裏放出來，就像好幾股水流飛濺起不同的水花，成為那些個日子我最快活的事情。盼望著到老鍾家對著錄音機朗誦，再讓錄音機裏放出我的聲音，比什麽遊戲都要好玩，常常讓我在課堂上走神，想入非非，而在眼前幻化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幻景。

    那時候，北京很時興了一陣星期天朗誦會，每個星期天，在中山公園的音樂堂，或王府井北口路西的兒童劇院，都有這樣的朗誦會，殷之光、曹燦、董行佶、周正、蘇民、鄭榕、朱琳……一幫名角兒匯集，曾經風靡一時，就像今天聽歌星的演唱會。在星期天朗誦會上，我碰見過好幾次老鍾。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朗誦會受到了老鍾的影響呢，還是老鍾受了他們的影響？我隻是知道，我非常崇拜老鍾，覺得他對著他姐姐的那台錄音機朗誦的《林海雪原》，一點兒不比星期天朗誦會上的那些名角兒差。

    我佩服老鍾，他是我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偶像，我最初對於文學的愛好，可以說相當一部分是源自他的朗誦，讓我接觸到了那麽多的詩歌和小說。老鍾確實聰明過人，幹什麽都有兩把刷子。盡管他爸他媽都常數落他，說他幹什麽都沒有常性，三分鍾的熱乎氣。但是，朗誦，成為他堅持時間最長的事情。而且，看得出來，在以前他所侍弄的那麽多玩意兒裏，他最喜歡的，也是他最終選擇的，是朗誦。

    那時候，隻要下午沒有課，老鍾就早早回到家裏，像隻貓一樣，趴在他姐姐這台錄音機前錄音。他在朗誦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一看我們趴在他家的窗前了，便把我們招呼進屋，有了我們一幫聽眾，他朗誦起來特別來情緒，一會兒是203首長少劍波，一會兒是小白鴿白茹，一會兒是英雄楊子榮，一會兒是土匪座山雕和蝴蝶迷，一會兒裝男，一會兒裝女，一會兒變粗，一會兒變細，他不停變換著不同人的聲音，煞有介事地朗誦著。我們都屏住呼吸，大聲不敢出，隻聽見錄音機裏的磁帶噝噝轉動的聲音。然後，見老鍾停下朗誦，按下停止鍵，長舒一口氣，我們也跟著長舒一口氣，叫著讓他趕緊放給我們聽聽，他朗誦的聲音是什麽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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