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碗茶(1/5)

    那天，我和小水擠在他家床頭看《西遊記》裏的“盤絲洞”，老袁頭兒回家來了，看我們兩人正在專心看書，衝我們點頭笑笑，脫下外衣，一屁股坐在他家的八仙桌旁，就沒再搭理我們。聽我們大院的街坊們講，老袁頭兒這兩個孩子，他最喜歡姐姐，因為姐姐愛讀書，學習成績好。他嫌小水太貪玩，一進門看見小水和我在一起看小人書，而不是看課本，心裏肯定不高興，不過是看我在身邊，不好申斥小水罷了。

    隻見小水他媽立刻從裏屋出來，端出一杯茶，端到老袁頭兒的身邊。我瞟了一眼，和我爸喝茶用的玻璃杯不一樣，和大院裏有的街坊用的大搪瓷茶缸子更是完全不同，是那種蓋碗茶，牙白細瓷，茶碗和茶蓋上都印有一朵小小的墨荷。心想，這個老袁頭兒，跟墨荷還真幹上了。

    老袁頭兒一輩子除了畫兩筆畫，沒有別的愛好，隻是喝茶必得用蓋碗，這是以後我們大院裏街坊們都知道的。盡管茶葉可以不講究，用從前門大街上慶林春茶莊買來的便宜的高末兒都行，但沏茶的碗必得用蓋碗，而且必得是他的這個印有墨荷的蓋碗，好像這蓋碗能讓茶變香。我去他家次數多了，每次見他喝茶都用這個蓋碗，我曾經問過小水，為什麽袁老師偏愛蓋碗茶？小水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和小水年齡還小。

    小水的姐姐比他大兩歲，叫小溪。老袁頭兒給他的這兩個孩子起的名字，都很有意思，離不開水。大院裏有見多識廣的街坊說，那是老袁頭兒自己命中五行缺水。至今我也鬧不明白，五行缺水是什麽意思。記得小時候曾經問過我爸我媽這個問題，他們答非所問，說是老袁頭兒命中的八字缺水，反正就是缺點兒東西。缺點兒什麽呢？我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我爸我媽答不上來了，弄得我一頭霧水。缺點兒什麽呢？有時候，望著小水和小溪，我會想起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們一家子過得挺好的，老袁頭兒有個穩定的工作，妻子賢惠持家，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一枝花，並不缺什麽呀。

    我和小水越來越形影不離，和小溪卻越來越疏遠。特別是小溪讀中學以後，一直住校，我很少見到她，再加上她平常也很少回家，偶爾回來一趟，更是很少和我過話。即便回家，也是整天囚在屋子讀書，凡人不理，一副高傲的小公主的樣子，留給我的印象不深，甚至連她的模樣都影影綽綽，都是模糊的。

    我讀高二的那年暑假，一次和小水一起到陶然亭的露天遊泳池去遊泳。那時候，南城的孩子遊泳，隻有兩個地方，一個是龍潭湖，一個是陶然亭。龍潭湖有點兒野，地方大，一般家長不願讓我們去那裏，怕危險。陶然亭便是我們最好的選擇。我們也願意去陶然亭，因為那裏泳池很規矩，四周圍著一圈白楊樹，中午遮陽，挺風涼；晚上嘩嘩地響，很好聽。池子裏麵和外麵都是瓷磚砌的，非常光滑，幹淨，關鍵是還有可以跳水的跳台。特別是那種十米高的跳台，挺立在藍天白雲下，對我們孩子充滿著誘惑。那時候，我剛剛看完電影《女跳水隊員》，對能夠爬到那麽高的跳台上跳一回水，更是充滿期待。小水也是一樣，我們倆都還從來沒有上過跳台呢。

    那天，我和小水擠在他家床頭看《西遊記》裏的“盤絲洞”，老袁頭兒回家來了，看我們兩人正在專心看書，衝我們點頭笑笑，脫下外衣，一屁股坐在他家的八仙桌旁，就沒再搭理我們。聽我們大院的街坊們講，老袁頭兒這兩個孩子，他最喜歡姐姐，因為姐姐愛讀書，學習成績好。他嫌小水太貪玩，一進門看見小水和我在一起看小人書，而不是看課本，心裏肯定不高興，不過是看我在身邊，不好申斥小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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