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院

刀螂腿阿玉(1/3)

    自從那天後,九子天天晚上跑到她家窗台前打公用電話。那時,打一次電話是三分錢,那時三分錢是一根冰棍、一張中山公園的門票、一個田字格本、一支中華牌鉛筆的錢。但錢對於九子不成問題,對比大院裏的窮孩子,他上麵的哥哥姐姐有八個,每人給他一點兒零花錢,就夠他花的了,光過年給他的壓歲錢,都還攢著,一分沒動呢。

    不過,每天都打電話。給誰打?一個初一的學生,有什麽電話非要每天打?

    有時,他隻是撥個121問個天氣,撥個114問個時間,有時撥半天撥不通,自己對著話筒瞎說一氣,非常可笑。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借機會看看阿玉。但阿玉連個招呼和正臉都不給他,隻是埋頭寫作業,或是看見他又在窗口出現了,而且又是對著話筒,像啃豬蹄子似的,一個勁兒地沒完沒了,便心煩地把書本往桌子上一摔,扭頭就出了門。

    好心的遊大叔問他怎麽總打電話,他含混地支吾著,被遊大叔問得沒轍了,隻好說我給我二哥打的,要不就說等個電話。誰都知道那時候九子的二哥當了廠長,家裏有電話。一聽是給他二哥打電話,好心的遊大叔還能再說什麽呢?就說等有電話來我叫你,省得你總跑。

    有一天晚上,滿院子傳來叫喊聲:楊福慶,電話!由於那時天已經很晚了,院子裏很靜,大院裏便響起了很響亮的回聲。

    九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楊福慶是他的大名。在我們大院裏,大人孩子都叫他九子,誰叫他楊福慶呀?每天都是他自己在瞎打電話,並沒有真正給什麽人打通過。誰能夠給他打電話呢?真的會是他二哥嗎?

    楊福慶,電話!滿院子還在回響著喊叫聲。

    他一跑三顛兒地衝出屋,跑到遊家。哪裏有他的電話,那電話像是睡著的一隻老貓,正蜷縮在遊家的窗台上。

    他問正在屋子裏做功課的阿玉:是有我的電話嗎?阿玉給他一個後背,理也不理他。他問遊大叔:是有我的電話嗎?遊大叔向他走過來說:沒有呀!有,我會叫你的。

    他根本沒有分辨清,那是我裝成大人的嗓子叫喊,故意逗他玩呢。他那點兒花花腸子,早讓我看出來了。

    都說往事如煙,人長大了,日子更是被風吹得一陣煙似的,過得飛快,遠比當年刀螂腿阿玉跑得還要快。想想,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十多年,如今,我們童年住過的大院被拆得七零八落,畢竟還在,但大院裏的人卻好多已經不在了。“文化大革命”中,我離開了大院,去了北大荒插隊,九子去了陝西延安插隊,隻有阿玉留在北京,不過,她到底沒有當成專業的運動員,而是止步於二級運動員的位置上。

    阿玉獲得二級運動員的稱號,是在她上高一的那一年暑假。那一年,她的訓練很有起色,在北京市中學生運動會上,一連奪得一百米和二百米的雙料冠軍。她再努一把力,隻要獲得一級運動員的稱號,就能夠進專業運動隊了。那時候,她興致勃勃,信心十足,整天邁著她的那雙大長腿,旁若無人似的,在我們大院裏進進出出,跑跑跳跳,哪裏會看得上九子?盡管九子常向她獻殷勤,運動會上,跑去給她喊加油。別說九子了,就是比九子學習或長相更出色的男生,她一個也沒看上,那時候,她一門心思就是練跑,連上學和放學的路上,都能看見她在跑步。她跟中了魔似的,一天到晚總是想著跑步,希望能快點兒跑進一級運動員,就跑進了專業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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