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弈事瑣記(上)(1/2)

    照習慣說我不該用這個題目。應該說個“下棋的事”才對。“弈事”這樣的詞通常說的是“弈林”那些高手們的事似乎更貼切些。這也就是吾國人言語使用微妙的區分。皇帝叫“更衣”,平民則叫“拉屎撒尿”。皇帝叫“進膳”,常人叫“吃飯”;文人叫“溺”,常人叫“撒尿”,一回事。

    前不久我在中國作家出版社出了一本書,名叫《密雲不雨》,回憶我兒時的家。其中說了許多話,不過沒說下棋的事。但我父親確實就是我學會圍棋的啟蒙老師。

    1958年,我十三歲,上初中。這年父親教我兩樣東西:騎自行車和下圍棋。對騎自行車他有個基本要求。一是學會慢騎,二是學會拐彎。慢到一秒鍾隻走一尺,拐彎要在三十平方米的地上扭出“8”字形。這樣就不會撞到人或者自己摔下來。下圍棋他沒有什麽要求。父親隻是說:“這東西太迷人(引人入勝),別耽誤了功課。”騎自行車沒什麽難的。十幾分鍾就學會了。我騎到五十歲,沒撞到人,也沒摔著。車技上乘。但和雜技演員一比,完了。後來安步當車,不騎了。

    下棋的事就複雜了。我家的棋事“膨脹起來”,在南陽市成了一時之風。父親教會了我,又教會我的大妹二妹學棋。一家四口星期六星期日其樂融融,吵鬧在棋枰旁。不知怎的就傳出去了。說“淩爾文(我父名)家是個圍棋家庭”。這就驚動了市體委。當時的南陽市是個小市,縣級市。沒幾個人會下圍棋。一個“老革命”帶子女下圍棋,自然引起了他們注意。於是開始組織活動,召集“棋人”聚集手談,大會小會張揚表彰。居然也就成了“圍棋名家(庭)”。由我們家到南陽軍分區大院子女,再擴軍到社會。以家為據點經常串聯“戰鬥”,市棋協則帷幄指揮,小南陽市的圍棋事業成了小氣候。

    我小,妹妹們更小。經常的是兩個人下,兩個人在旁觀戰。我們都不是什麽“君子”,也不是“大人物”。不講究“觀棋不語”。為悔棋的事經常鬧得不可開交,大妹是最為認真的一個。輸了棋會滿眼是淚,抽泣著嗚咽著繼續投子,淚水滴在棋盤上。冷不丁的旁觀支招或對或錯必出事端,嘩然吵叫起來。什麽父子之情,父女兄妹姐妹溫情脈脈的麵紗“刷”的就撕去了。大妹氣得號啕大哭,二妹則推枰拂袖而去。我是擰著脖子盯視多嘴的旁觀者。父親倒是不惱,忍氣吞聲賠笑:“別氣了,爸爸錯了。再來一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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