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萬般欣喜與千般委屈在胸口翻轉，惹得沐心眼中酸楚，淚水落得滿麵。小表妹急忙取了手帕替她擦淚：“表姐你怎麽了？”不過是場戲，戲裏死了個人罷了，表姐這般難受可為何？ 此刻沐心的心裏眼裏隻有那小生一人，周遭的聲音再不複存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人間懵懵懂懂蹉跎十六年，似就為等這一刻，等這一個人。戲台上的戲已散了，可沐心人生的一場大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這一晚，沐心睡得甚是安穩。次日，晴空萬裏，積雪在豔陽下逐漸消融。 沐心早早起來，挑了一身翠色的錦衫，細細裝扮一番，在小絲詫異的眼神中，將一桌早飯吃得幹幹淨淨，方才起身道：“將那絳紅的披風取來。” 小絲愣了愣，趕緊翻箱子找衣服，心裏卻直納悶，小姐向來穿得素雅，今日這般著實奇怪。 穿好披風，沐心抱起攤在塌上的貓兒：“雪團，我們去花園散散步。”肥胖的貓兒掙紮著不願起身，卻抵不住沐心的強勢，隻能哀怨地看著小絲。小絲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園中，雪色蒼蒼，青草未綠，枝頭嫩芽未曾吐，唯有幾樹紅梅將這寂靜的園子增添了幾分亮色。沐心在臨池的亭子裏坐下，輕輕撫著雪團的身子。小絲不想叨擾了她的雅興，又怕她著涼，便回去拿湯婆子。 池的另一邊，是鳳簫樓。下月初二，是沐心奶奶的生辰，李老爺留了戲班子，準備給母親賀壽時助興。 起風了。沐心手中的羅帕被風吹去，飄飄蕩蕩地越過了池子。 白衣男子正依在池邊的柳樹下，忽見一方白色的羅帕落在腳下。他彎腰拾起，四周打量，不期然對上了對岸紅袍女子的眼。 梅瓣飄落水上，泛開漣漪無數。沐心嘴角含春色，男子亦是微微一笑，傾城傾國。 男子將那帕子疊好，小心放在石桌上，用手中的戲曲冊子壓了，示意沐心讓丫環來取。 沐心心中一暖，想來男子並非輕浮之人。恰好小絲拿了湯婆子與茶點過來，沐心見那點心做得異樣別致，忍不住讚歎。小絲嘻嘻地笑，說是慕容府剛剛派人送來的，家丁還特意強調，這幾碟是送給小姐的。 小絲絮絮叨叨地誇讚慕容公子有心，沐心卻已意興闌珊，懶懶地打斷她：“方才我的帕子飄到池子那邊了，你去取回來吧。”小絲詫異，帕子怎麽一下子飛這麽遠？沐心又抬了抬眼：“池那邊的公子撿了，你把這些點心送去，謝謝人家。” 小絲忍不住道：“可這些點心是慕容公子——” “快去快回。”沐心說，小絲隻能咽下了後麵半句話。 池對岸，男子彬彬有禮地將羅帕遞給小絲，不住作揖似是在表達對小絲的感謝，沐心的嘴角不禁彎起，歡喜悄悄蔓延了整顆心。 男子喚容珝，是戲班的台柱子，不但生得俊逸不凡，待人亦是謙卑溫和，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小絲偷偷跟沐心說：“聽說京城裏有個大官想讓容公子留在府裏專門給他唱戲來著，被容公子拒絕了。大官是出了名的有錢，在他府裏肯定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容公子卻一點都沒心動，真讓人佩服。”沐心打趣她：“換你這個財迷肯定答應了，每天抱著金銀珠寶睡，想想都開心死了是不是？” 小絲嘿嘿地笑，繼續八卦：“還有個姑娘自聽了容公子的戲，整日茶飯不思，一心一意想要嫁個容公子。戲班裏的人勸他，說那姑娘快要死了，去寬慰寬慰她吧。容公子說，‘既是無結果的事，又何必再給人希望？她的執念需她自己了斷，我亦無能為力。’戲班裏的人都說容公子絕情，那姑娘聽了這些話，當場口吐鮮血，暈了過去。家人哭天搶地揚言要找容公子拚命，誰知還沒出門，姑娘便醒了嚷著要吃飯。家人都傻眼了，大夫卻說姑娘嘔出淤血，經脈通了便無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