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三十四回 笑話連篇皇帝開心 訓誡諄諄皇後講情(2/5)

    “於是公推棠兒妹子坐了首座,張秋明家的穿著青衣侍立在側,如同奴隸,給她送箸斟酒,捧盂遞巾伏侍,一時又叫她給眾人敬酒。她到底是省台方麵大員夫人,通省官員見她男人誰不畏懼禮敬。這般模樣‘敬酒’都覺擔待不起,連肖路兩口子也如坐針氈,瞎張忙,亂應酬。棠兒妹子是個粗疏人,隻旁若無人據案大嚼。一席筵下來,大冬天的,人人一身大汗。棠兒妹子欣欣然,糊塗四兒兩口惶惶然,張夫人悻悻然,眾人則稀裏糊塗……為這個過節兒,肖路三次到臬司衙門賠罪,到底得罪了張秋明,實缺也沒補上。”

    傅恒講完這故事,乾隆隻一笑,說道,“這是個鬧劇,棠兒妹子也是過分,但這是規矩,誰也沒法子。如今開國已久,功臣貴戚家道中落的有的是,有的成了趕車把式,有的當喪車杠夫。還有在碼頭上搬運雜物的。奴才們官位大,高車駟馬招搖過市,他們心裏難受,遇上了,哪有不生氣的?上回工部尚書高克己來哭訴,他坐轎過正陽門,碰見先前主子家二公子背麥子,當著上千的人把他嗬斥下轎,說:‘二爺背麥子累疲了,給我捏巴捏巴按摩按摩,替二爺把麥子背回府去!’他隻好當眾給他主子捶背捏腿兒,又覓人背麥子到家……說起來這是祖宗家法,禮應如此。其實朕深恨旗人大爺們不爭氣。打聖祖起,就留心他們的生計。分地給他們種,他們賣了;扣他們皇糧,他們搗鼓著在朝的爺們到皇帝跟前叫撞天屈,竟成了一大群吃白食的無賴!”說罷又歎。傅恒深知,這其中乾隆有更深的難言之隱:自康熙四十六年開始,朝廷整頓旗務,屢次失敗,就為旗務之間介入了政爭。各“黨”紛紛討好旗人,拉攏力量,非但沒有把旗務弄好,反而畫虎類犬,愈來愈糟,愈來愈沒法弄,竟成了誰也不敢沾惹的痼疾。傅恒邊想,邊笑道:“主子別為這事太焦心,這是一鍋夾生飯,一時也無良策。旗人靠打仗生發起來的,太平這麽久,都成了功臣子弟,聰明點轉業了的,仍舊榮華富貴。人窮了,什麽下作事做不出來?這種事曆朝代都有,劉秀是帝室,以至於賣米;劉備也是帝裔,以至於賣草鞋,將前比後,有什麽分別?”

    “朕有時靜夜深思,也甚恨滿人不爭氣,玩鳥籠子、串茶館、喂肥狗、栽石榴樹——還生怕生的崽兒少了!轉思自己也是個滿人,有什麽法?”乾隆一臉的無可奈何,拍手一攤說道,“上回十六叔老莊親王爺和十四叔進去給老佛爺請安,朕後去一步,前頭已經下了話——太後說有幾十家皇族沒差使,家裏揭不開鍋——還不是允祿背後說話?——太後她老人家你們知道,隻要有人叫苦,她就急得不得了,見朕就說,朝廷若錢緊,她寧肯節儉些,別叫旗人、皇族受委屈,硬叫下旨給旗人每月添五錢銀子!”

    這實際上已經進入政務議論,紀昀見傅恒蹙額沉吟,說道:“這是太後仁慈,皇族裏有窮了的,該照應自然照應,應該視為家政,不可與國政混到一處。旗務奴才不熟悉,但奴才知道,旗人並不是因為缺錢,而是被慣壞了,越是加俸越吊起胃口來,還是要從生業上想辦法。能夠自食其力才是。”

    紀昀說著,傅恒已經在思量,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想給他們都安排差事是不成的。既然不會讀書做官,不能漁樵耕讀,又恥於做生意,現在大小金川有軍務,可以從旗人中招募,那裏要多少差使有多少。”“這恐怕……”乾隆吮嘬著嘴唇,似乎有些犯難,“誰來訓練他們呢?這些旗奴,不能做事,驕縱傲上的能耐還是不小,誰肯做這樣的惡人,來管理這群鐵頭猢猻?”傅恒笑道:“奴才自然知道。最下三賴窮極潦倒的旗人,攀三拉五也能和個親王說上話。但說到根子上,是皇上的定心,您有了定心,奴才就有辦法!”

    “朕下這個定心,有何難哉?”乾隆眉頭一舒,心頭大為快意,一揮扇說道,“當年三藩之亂,聖祖用儒將周培公平定察哈爾、尼布爾王子之叛,就用的是在京散秩旗人。但如今更不比當年,旗人更為腐敗,誰是今日的周培公呢?!”他忽然大為興奮,“仗,有得打的!大小金川隻是起個頭兒,朕這一朝要打出個穩穩的萬裏疆域!打起仗來能治百病,旗人這疲墮懶散的病也就好了!”

    “旗人有氣無氣,關乎國家運數,這事,皇上有了定心,奴才還要進一言:不能變心!您若中途變了心,以後便再難整頓!”

    “朕不變心!朕知道難弄,但定心大,難也不難。豈不聞人定勝天,天定亦勝人!”乾隆雙眸晶瑩閃爍,臉上泛著潮紅,擲扇起身徘徊,“若能以戰養士,再作振興,上對列祖列宗,下對子子孫孫,朕庶幾可以無愧!傅恒,朕看你有誌於當朕的周培公,但朕更有重任給你,不願你再出兵放馬。這件事你來掌總,你再給朕舉薦個人物出來。”傅恒幾乎不假思索,立即回說:“奴才以為李侍堯可以辦這個差使。黑查山一役,已經可見他能辦軍務,這次金川之役雖然受挫,但大軍元氣未損,李侍堯和肖路的功勞不可泯。”乾隆笑著反問,“肖路,不是你們方才說笑話的那位麽?”紀昀笑道:“那是起居閑話,無傷肖路大節。這人辦起差來很仔細,不怕麻煩,不計瑣細,也不大聽糊塗四兒撞木鍾,還是一員好官。”乾隆卻搖頭,說道:“李侍堯不行,他是漢員,根本壓不住陣腳。”

    傅恒低頭想了想,說道:“那就阿桂的好。先頭陝州犯人獄暴,他帶二十三人混入匪中救取人質,足見其勇。慶複大金川之敗,各軍次第都有傷損,惟獨他帶的三千老弱疲兵全軍而歸,又見其智,是個才堪大用的人。”

    “朕也看好這個阿桂。就是他吧!”乾隆悠悠踱著,臉上泛出微笑。“李侍堯這人也好,是朕親取的進士嘛!但性子似乎躁了點。換他到甘肅去當布政使,那是個繁巨瑣細差使,各方都要應酬,磨他一磨再說。這和錢度一樣,錢度將來還是要管財務,現放到刑部法司,習法讞獄,叫他懂得謹慎。他在雲南整頓銅政,差使辦得雖好,朕看他似乎內裏太剛了些兒。”他這一說,傅、紀二人都佩服莫名,紀昀歎道:“因才施用,因人施教,大哉帝言!”乾隆隻一笑,說道:“這事就這樣吧,不算最後定。發信告訴在京諸王大臣,軍機大臣一起議過,再奏明擬旨。現在要辦好兩件事,一件是照拂好蒙古諸王,對東蒙古的不能冷落,西蒙古四個王爺更要當上賓相待,每日一筵,朕都親自到席。第二件事要安排好秋獮。科爾沁王爺舉辦那達慕大會,各蒙古王爺都派人,賽馬、摔跤有許多名堂,留心選幾個蒙古勇士來做侍衛。傅恒你是軍機大臣,又是領侍衛大臣,這邊的事你要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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