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三十四回 笑話連篇皇帝開心 訓誡諄諄皇後講情(1/5)

    乾隆一腦門子遊園心思,給尤明堂攪得幹幹淨淨,雖然不怪罪,也覺意興索然。回到延熏山館猶自對窗發怔。傅恒和紀昀沒奉旨意不敢走,又不敢問,隻好木偶似地並排站在紗屜子旁,不時用目光睨著乾隆。

    “要是皇帝真能像戲裏的皇帝那樣,該有多好!”許久,乾隆才感歎一聲,說道,“——有事出班啟奏,無事卷簾退朝,想怎麽行賞就怎麽行賞,想怎麽花錢就怎麽花錢。”他若有所失地一笑,“可惜,那都是些昏君,亡國之君——這是聖祖爺跟我說過多少次的話,也是他老人家的感慨。如今想來,真像夢一樣。”他呆呆地看著外邊,抿了抿幹澀的嘴唇,沒再說什麽,兩手輕輕卷著那張圓明園規劃圖,卷起,遞給傅恒,這才說道:“交給戶部,傳旨給他們,按原數每年減半撥出銀兩。這個尤明堂!唉……朕原打算在有生之年看著修好這園子的……”他搖頭苦笑一下,下邊的話便未出口。傅恒思量著,笑道:“臣以為不必重起新園子,現在已有圓明園、暢春園、西苑、西海子,將它們連接起來,規模也就蔚,為大觀,就地勢擴修開去,重新點綴西洋景物,可以省一大筆銀子,已經修好了的立刻可以啟用——逐年修、逐年用,總名兒仍叫圓明園,這麽做實惠,聲勢也小點。不然,就尤明堂不說話,花錢花得受不了時,禦史們一窩蜂地叫起來,反倒有失朝廷體麵。”

    他這樣一說,乾隆又高興起來,說道:“就照傅老六的意思。修園子的事朕獨斷一下。因為你們這些當家大臣,準定是不同意的。果然張廷玉、鄂爾泰天聾,你和訥親地啞。你現在這一說,既體念到朕的心,又顧及到下頭辦事人,倒真的是兩全其美。你今年是而立之年,比訥親還小著七歲,到底年富力強,心思靈動。”紀昀便忙湊趣兒說笑,道:“主子說起‘而立’,我倒想起一個笑話兒,尹繼善主持南闈,出題‘三十而立’,有個冬烘秀才起講,說‘今日乃知古人體氣之羸弱,年至三十才能起立治聲’。尹繼善叫了他來,他還嘵嘵置辯,說‘聖人原話還有錯?’尹繼善說,‘照你這麽說,五十知天命,就是會算命了,六十耳順,六十歲之前必定都是聾子了……’”他沒說完,乾隆已是哈哈大笑,“好,好!本朝人物,本朝故事,可以入‘笑林’了!還有人來說,紀昀給棠兒湯餅筵上的那詩,朕也笑得肚子疼!”傅恒忙也逗趣兒討乾隆開心,笑道:“後來我問棠兒,棠兒也笑得前仰後合。棠兒是個懂事女人,要遇上肖路婆娘那種糊塗瓤子,不定鬧得什麽樣兒呢!”乾隆便問,“肖路?肖路是誰?”

    “原來軍機處的雜役,納捐選出去當了縣令。主子還記得劉康那個案子,他是幹證。”傅恒笑道:“後來轉鄭州州判,肖路要和同僚上下聯絡,又不便出麵,就叫他老婆小四兒擺桌子請客,請的是知州夫人、典史夫人和長吏夫人。四個女人坐齊,小四兒便請教各人貴姓。恰那長吏老婆姓伍,知州夫人姓戚,典史老婆姓陸。還沒舉筷子小四兒已經大怒,把酒瓶子往桌上一蹾說:‘我在娘家排小四兒,你姓“五”(伍),她姓“六”(陸),她姓“七”(戚),好哇,都比我大!要再有一個,莫不成姓“八”?’一頓生氣,竟撂下客人回了後房生悶氣!”

    話音剛落,乾隆笑得“噗”地將一口茶全噴了出來,紀昀躬下身子笑得渾身發抖,問“後來呢?”“後來就落了個‘糊塗四兒’的名兒。”傅恒笑道,“肖路正是庸人有厚福,後來又升選為南京同知,為慶賀升官請客,因為老婆糊塗,肖路這次親自作陪,請的都是憲眷,有江南臬司太太,南京道太太,還有南京城門領太太。他在軍機處做過事,麵子大,下頭還有一群奶奶太太,擺了兩大桌。請了老城隍廟最好的廚子,辦得十分豐盛熱鬧。一時陪客到齊,專等主客。先來的一位是道台夫人,坐了第二位,接著城門領太太來,穩穩重重坐了第三位。這和官場一樣,誰男人大,誰坐首席。官越大到的越遲,這也是自然之理,一二十雙眼睛巴巴地望著花廳門,都等著張秋明婆娘大駕光臨。

    “一時人來報說‘臬憲太太來了!’眾女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笑臉相迎。肖路和糊塗四兒趕忙迎上去寒暄,眾星捧月似的把張秋明家的圍在中間,夾七夾八的奉承話說了幾車。張夫人穿著三品誥命服色,似笑不笑地和眾人說話,忽然一抬頭,看見端坐在第三位的城門領太太,臉上就變了顏色。似乎想回頭走,又猶豫了一下,狠狠瞪了糊塗四兒一眼。

    “糊塗四兒以為她嗔著城門領老婆怠慢,忙說‘憲太太來了,你怎麽還大咧咧坐著,連個規矩也不懂?’那女人隻一笑,什麽話也沒說。”

    說到這裏,乾隆已是明白,笑道:“這女人必定是旗下的,張秋明家夫人敢情是她的奴才?”

    “主子一猜就是!”傅恒笑道,“這女人是棠兒的族妹呢!張秋明女人正是她家包衣奴才,是上憲夫人又是奴才,當下就尷尬萬分。張秋明夫人忙著除去誥命服。眾人以為她要落座,誰知她怯生生走到城門領夫人跟前,紅著個臉,插燭似地拜下去,說,‘主子吉祥,奴才給您請安了!’這一下,弄得眾人都目瞪口呆。

    “大約這張秋明夫人平素人緣兒不好,棠兒妹子有意當眾刻薄,也不叫起,說,‘我也難得你來請安。今兒是肖老爺家的盛情,賞你吃飯,瞧他兩口子麵子,你坐著就是。’

    “這一來眾人頓時亂了陣,先一個座次就沒法排,論官位,三人之中城門領最小,偏偏最大官的太太是她的奴才。肖路和眾人慌亂了一陣子,竟不知該如何斡旋。棠兒妹子說,‘既然他男人官大,她坐上頭好了,我回避就是!’說著就要起身。那臬司夫人膝行幾步,向眾人求告,‘我的主子在,我怎麽敢坐?你們坐,我在旁侍候就是……’說著,委屈得雙淚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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