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灰

第二十回 野店費鐸失察細處 社內奇思經營兩廂(1/3)

    卻說翁伯韜一番陳辭,倒令得費鐸略感驚訝。蓋因其中所述諸事情形,與費鐸所見所知,出入甚多。翁伯韜這一程話語雖不繁密,字句之間卻是時時藏著機鋒,似是個步步為營,愈縮愈小之包圍,圈中之人被虛耗得久了,便再衝將不出。

    翁伯韜所言,較之費鐸所見首要相異之處,便是那仙棠諸程態度。費鐸雖還不曾親自會過諸程,然而自郝赫並吳雅芙處,費鐸曾得過相同文字材料。其上皆是寫得分明確鑿,白紙黑字道得程氏後輩如何景仰,怎地支持程老朝奉擔此傳承之人重任,絲毫不露利己自私痕跡。然若依著翁伯韜方才所言,如是行為,便隻緣諸程受利益驅馳而已。

    其次相異,便是費鐸原以為翁伯韜坐得省府高位,外麵言路應是不甚通暢,所得消息多是下級回話,故而亦不甚知曉程吳方思想究竟。不料翁伯韜卻端得是運籌帷幄,全猜得中程吳方心思。所以言之於“猜”,是因費鐸不覺事先程、翁之間已通了消息。那程吳方若是沽名釣譽之輩,與翁伯韜共做得待價而沽之盤算,全然無需費得這般周章,假費鐸一外人之手行得推就之實。如此作為,失了隱秘,反而顯得此地無銀,又欲蓋彌彰。

    這番想來,山縣項目之事倒許是翁伯韜一廂情願了。然而,坊間也不曾聽聞他兄弟鬩牆,不相往來之故事。既是兄弟,何以不商量合力圖之;過往諸事之中又是哪裏生得差池,以致前後對比,竟多有不同。費鐸不解,當下也是無處相問。錯愕之間,便不複伶牙俐齒,隻喃喃問道:“既然老朝奉不欲,此事多是諸程操作。我有一言,翁公切莫介懷”,費鐸話語間停頓片刻,瞥眼偷見翁伯韜麵上未改顏色,又示意他繼續說得,費鐸便斟酌了說辭,挑揀之下所剩字句卻是不多,“事已至此,又何必強求程老朝奉為之”?

    此話初聽,但覺費鐸當著省府上官言語孟浪,其實細究,他這言語卻還留著餘地。畢竟費鐸不曾言明是何人迫著程老朝奉配合斯事,許是翁伯韜,又許是程門後輩,抑或是其中有難言之隱。然而置這些都於不顧,費鐸本性,也是不願見旁人被違逆了心意,隻一味屈意順從。

    翁伯韜這廂似是能聽出費鐸話中意思,他卻是不急不躁,思索一番,緩緩回道:

    “先前便講,你我話些閑情。此處又隻二人,費生無需多慮,但說無妨。此番擇程老朝奉擔任這傳承之人身份,首要原因是他堪任此職,當仁不讓。既為公事,又豈可因個別宵小欲從中竊利,便因噎廢食。所以借調費生居中間處置,也是看重能為並從前經驗。隻望費生能兩廂用力,以全其事。”

    費鐸聽罷此言,心下方是明白了八分。無怪翁伯韜前言提及費鐸過往山縣遊記之事,又同他言講程吳方並諸程關係;原來話至此處,方才是圖窮匕見,初露了內在目的——二人之間既不是話閑情,亦非是說消息。所謂兩廂用力,無非是讓費鐸一頭勸慰程吳方遵從上峰主意,又兼穩住諸程,莫因私而廢大計;另一頭與省府相關方麵溝通,聆聽安排,周全此項目一應細節。費鐸正差不為省府僚屬,自不擔著官家關係,他在中間做事,身份正為適合。目下費鐸已是行至半道途中,斷無轉道他向之可能。隻可順著既定之軌道,亦步亦趨。此番知情,今後每步更加是如履薄冰。

    屋內桌上殘羹冷炙微涼,野店淡酒也不堪再熱,二人不察之下,便會有飛蠅落至在盆碗邊緣,蠅翅扇動空氣,發出了噪音惱人。費鐸被心事拉拽著精神,一時之間竟未去驅趕。然而他思想之下,哪裏又能尋得到更優解法。於是,費鐸隻得無奈應承下來,言語之中又附加些謙詞,直言恐怕自己能為不夠,其實隻圖為以後緩和些許空間。

    “費生隻消盡力而為”,翁伯韜聽罷,低聲沉吟道。他語氣懇切,言談間也未去觀看費鐸。卻再次卸了眼鏡,手指間緩慢動作,似那物件精貴,又像那鏡架沉重。而後他輕輕搓揉著眉心,觀之隻覺其人疲憊。費鐸正坐在翁伯韜身側,忽而覺著眼前這身影略顯得佝僂,老去也似隻在這一瞬。但翁伯韜使手遮了眼眶,費鐸看不真切,那眼神之中倏然劃過了一絲銳利,也似隻在那一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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