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灰

第十九回 道途中翁公講事 安平鎮費鐸交心(1/3)

    卻說翁伯韜言講,此道途之上盡是他體己近人。然而現下費鐸也位當其列,這話會否一並將他囊括其中,費鐸不明究竟,是時更是無從發言相問。再者,此行份內目的,是為訪山縣分管宣傳一應人士,期間也難免得公務訪察並座談指導,理應是省府之內禦用筆杆更擅作斯類文章;翁伯韜一力征費鐸同往,除卻正差不論,可謂是將這功夫作在了詩外。費鐸思忖,若果然如郝赫所言,翁伯韜有意在公事之後改道仙棠,他所道這份外閑情恐怕便是要著落在程吳方身上。

    費鐸過往與翁伯韜不得甚頻繁機會交道,與程吳方亦是隻有那一麵之緣。即便如此,他還是實難把這二人麵貌與同胞手足作得關聯。程吳方麵色黝黑,膚質粗礪,一雙鐵手更因常年翻烘茶葉而生得硬繭,性情也如山中事茶之人,抱素含真,直把哀愁喜怒寫在麵上,不資狡獪遮掩,有一點心思,也都計較在茶壟之間。翁伯韜這廂則近乎截然相反,年過天命仍不見老相,一頭青絲梳得不苟,國字闊臉寫滿彌勒神態,說話和風細雨,又兼義密詞嚴。一邊是廬城高門,一邊是山縣老農,一邊步步謹慎,一邊日日自在,二人之間偏還牽扯得這層關係。費鐸思來,也不免心下唏噓。正是:

    別路雲初起,離亭葉正稀。所嗟人異雁,不作一行歸。

    前文便嚐道得,舉凡位高之人與人過話,其實不欲圖對麵做甚回答,他皆隻自說自話,位卑之輩又哪敢不托了底。話說費鐸幾番與翁伯韜敘談,卻不太發此類感覺。或是因為翁伯韜麵慈緣故,頗有長者風範。雖然盡人皆知,識人須識表裏,不可以貌觀之的道理;然而常鱗凡界之間多隻是萍水相逢,點頭之交,常僅能以外貌、談吐辨人好壞高低。

    費鐸可算個中見多識廣之輩,聞聽翁伯韜言語,亦不感覺其人托大,倒覺略略如坐春風。蓋因翁伯韜幾次同他說話都可點到即止,而又言簡意賅,時而論及費鐸職分以內之事,也能謙虛聽得,若作發言也可聽出翁做過準備。以翁伯韜位階而論,如此種種其實都頗為難得。也正因為如此,在這狹促空間以內,費鐸反而不知應如何啟齒,也不知開啟了話題又將會引向何方。遂隻好沉默著,但等翁伯韜開口先言。

    所幸翁伯韜也並未讓無言氣氛發酵太久。隻見得他左手自鼻梁之上卸下眼鏡,再換手輕輕擠按了睛明穴道,似是舒緩目中酸澀,又像在做思忖。閉目之間他向前座問道:“與山縣那邊約定時辰是在未正?”

    前座急忙以肯定作答,再附言道得,臨行前山縣方麵也已經作了確定。

    翁伯韜沉吟一陣,說道:“既如此,便在安平一停,尋個野店,與費生一同過中罷。”

    前座唱了個喏,也沒再問費鐸意見,此事便就定下了。

    費鐸不可置信此事是自臨時起意決定,更仿佛是早做得預案,隻特意在是時發言說得,為讓費鐸知曉而已。費鐸印象裏,那安平是進入山縣以前最後一個鎮甸,兩地車程相距不足三刻。安平境內轄一大湖,名曰安平湖。此地舊時為水道集散場所,因位在山縣與仙棠之間,故而曾開得偌大茶市,水陸行商一時絡繹不絕。然現今因道路開拓,茶貨運輸也早已不賴行船,安平遂日漸行市凋敝,連往山縣道路都冷落得車馬稀疏。

    這廂翁伯韜與前座從人唱和完畢,把那鏡架架回,使手托了金絲邊兒扶正,立時便恢複了視力,再來問過費鐸:“曾記費生做過幾篇關於山縣之遊記,文字瀟灑,風流蘊藉,觀之便覺費生甚愛其間山水。不知我讀斯文獲如此感悟,是否得當?”

    費鐸聞得此言之時,便已開始在心下默默回憶。那文章似已是近十年以前之故事,不知翁伯韜是彼時任職山縣偶見,還是此次特為程吳方事情尋來讀得。費鐸一時也確定不得,隻得思量一番,便來回話道:“彼時我尚且年少,隻知道堆浮華、工藻繪。山縣鍾靈毓秀、人傑地靈,我之所寫,實不及山縣神采之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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