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1)(2/2)

    從哪一刻開始的呢？哪一刻，她開始對他卸下防備的呢？第一次吃飯，她帶他去“皖南飯莊”吃飯，她每樣都嚐了，他卻連碰都不碰。可是現在，他卻要她陪他過一輩子。

    也許是從她答應他去參加義演的那一刻，也許是她重返百樂門衝進去救他的那一刻，又也許，是她和他漫步林蔭道，他們牽手的那一刻。

    “好。”她答應了他。

    那時候梅二爺還預料不到，自己的一生並不長。但野玫瑰的心裏，已經偶爾會突然有一陣莫名的顫意。那顫意，是獨屬於女人的直覺。

    不久後，李誌堅的結婚請柬果真寄來了，大紅色的信封裝著，上麵寫著百年好合。打開，裏麵是端正的小楷，李誌堅的手筆:“謹定於民國二十九年八月十日為新娘徐敏兒新郎李誌堅舉行結婚典禮，恭請野玫瑰小姐光臨。地點江灣某某大禮堂。”

    李誌堅倒也是狠，明知道秋海棠對他一直有意，還好死不活地給秋海棠也寄了一封請柬。野玫瑰戰戰兢兢地去問秋海棠要不要參加，秋海棠倒大方，她把請柬一扔，“去，為什麽不去，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哪裏比我好。”

    兩人一起去的，秋海棠穿了個大紅色的旗袍，鮮豔得很，招搖過市，弄得像是她要結婚了。

    一到禮堂門口，野玫瑰才知道，今天是三對新婚夫妻一同舉辦婚禮。偌大的禮堂前，李誌堅和新婚妻子站在台階上，這是場中西結合的婚禮，李誌堅穿著藍袍黑褂，他年輕的妻子頭披白紗，身上穿著白色的蕾絲婚紗，長長的魚尾裙擺搖曳，微風拂過，留下小家碧玉才有的羞澀風情。門德爾鬆的《婚禮進行曲》鏗鏘有力地想起，兩人手挽著手，步入了禮堂。

    聽秋海棠說，他的妻子如今在紅十字醫院裏做護士，婚後聽說也要出來在診所裏幫著李誌堅。夫唱婦隨，真是好一對璧人。

    司儀開始宣讀新人的名單，三對新人一一登場，對著證婚人鞠躬，接過了結婚證書，就算禮成了。巧合的是，其中一對新人，偏巧野玫瑰也認識——是陸舟宇的表妹周遙樂同宋有正。再一問，原來當初宋有正不願同周遙樂結婚的原因是“國難當前，何以成家”，非要等大家安定了，才願意有小家。

    野玫瑰繼續問，“那今天怎麽就願意結了呢？抗戰還沒勝利。”

    “因為宋老師要去前線了，臨走之前，生死未卜，周小姐非要名分和承諾，聽說還在家裏要死要活的呢。”

    野玫瑰驚訝了，不禁對台上的宋有正多了幾分欽佩，“這麽文弱的宋老師……”

    旁邊坐著的秋海棠突然把頭靠在了野玫瑰的肩膀上，對野玫瑰說道，“要是我，肯定不願意同其他人一起辦婚禮，我肯定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前段時間，盛家老四盛恩頤的大兒子盛毓郵和財政廳廳長的女兒任芷芳不是在我們百樂門舉辦婚禮的嘛，哎呦，那氣派，才是我要的！”

    野玫瑰笑了。

    秋海棠這會倒成了狐狸，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她想說什麽，就且讓她說個痛快，反正想想總歸不犯法。

    禮成之後，三對新人要去外麵合影，李誌堅和徐敏兒緊握著雙手走過她們身邊的時候，野玫瑰看見秋海棠羨慕的眼神和略顯頹喪的模樣。

    野玫瑰輕輕地拍了拍秋海棠的肩，野玫瑰知道，過不了幾日她就會恢複過來，重新變成那個沒心沒肺的秋海棠。

    婚禮之後，新人在一家老飯店裏設了宴，野玫瑰和秋海棠也被請了，秋海棠不願去，野玫瑰見狀，也隨著她偷偷溜回了百樂門。

    第二天，他們便在《申報》上看到了李誌堅結婚的啟事，小小的豆腐塊，向世人征告他們已經結合的消息。

    那啟事沒出兩天，秋海棠告訴野玫瑰，她打算做舞女大班。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