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

第7章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2)(1/3)

    沒過幾日,便是野玫瑰在百樂門的最後一夜,她甚至別出心裁地給自己弄了個告別儀式。

    說是“別出心裁”,那是因為別人真的都沒有猜到。

    那晚百樂門本是正常營業的,野玫瑰如約出現在了百樂門,不早不晚,如往常一樣,坐在百樂門最醒目豪華的意大利進口沙發正中間。大家都知道那是她的最後一夜,有許多相熟的客人來找她,紛紛都想來同她告別,他們想看看野玫瑰驚豔的最後一夜,他們想和她共舞一曲,甚至已經做好了頭破血流的準備。

    但來的人都失望了。大失所望。

    和往常相比,野玫瑰沒有什麽變化,甚至更顯黯淡——她留著長長的大波浪,頭發搭在肩膀,開司米的小衫寬鬆地扣著,雙腿並在一起,身體斜斜地靠著,露出裏麵半截黑色的旗袍,顯得慵懶,幾個男人和女人圍繞著她,茶幾上擺著混合酒和果盤小食,他們聊著天,像是在家裏一樣隨意,集體回憶著野玫瑰在百樂門的往事,秋海棠也在其中,她沒上過幾年學,卻將野玫瑰初來上海的那個土樣子描述得繪聲繪色,甚至還會站起來模仿兩下,弄得在座的一堆人時不時地捧腹大笑。

    野玫瑰平時的生猛勁頭都不見了,這會成了一朵安靜的白玫瑰,她靠在沙發上,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秋海棠的手舞足蹈,有種千帆過盡的淡然。

    旁的人都笑,唯有她不笑。但也不是哭,沒什麽好哭的。除了外白渡橋那一次,野玫瑰從來不哭。

    他們仔細地觀察著,觀察著野玫瑰的眉眼和手腳,他們猜測野玫瑰會不會跳起來,用熱烈的舞步來為她的舞女生涯做個最終的了結,但是沒有,無論多少人的挑逗都沒有用。她隻是坐在那裏,聽著她們說,聽著她們把話題漸漸地從那個流浪女燕子岔開來,轉移回到滿城風雨的大明星八卦,轉移回到熱鬧喧囂的百樂門軼事,甚至轉移回到鮮人知的政客秘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造型精致的石英鍾也敲響了一遍又一遍。

    他們最後終於放棄了。

    已經陸續有人悄悄地離開了,雖然他們為最終還是沒能一親芳澤而遺憾,也為野玫瑰的退場竟然是這樣平淡而懊惱。

    他們相信了,她會就這樣,平靜地離開,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

    他們相信了,那個在百樂門恣意歡笑、在黃金大戲院怒氣奔騰的野玫瑰,不複存在了。她已經裝扮得像個婦女了,她已經要成為梅二爺的女人了。

    終於,到了淩晨十二點,她的身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突然之間,大鍾敲響,毫無預兆地,像是被施了法,舞廳燈突然全部被關了,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不清的黑暗之中。樂隊的伴奏也停了。玻璃杯碰撞,碎裂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偶爾有舞女的小聲怒罵,和男人的嬉笑。這些聲音交織混雜在一起,在黑暗的掩護下明目張膽地發生著。

    直到人群之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吵鬧問詢。

    有人問,“停電了?”

    “好像不是,沒通知啊……”

    “那是怎麽回事,快去查查……”

    野玫瑰這才咯咯笑開。這停電是訊號,她終於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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