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民”與教民

第一節 華夷之辨的凸現(1/3)

    本來,“狄夷”在民間就有不好的印象,但是民間的說法卻還沒有象士大夫那樣,將他們視為禽獸。民間戲曲和民間故事描繪狄夷的生活,也隻是比漢族人粗野一點而已,總之還是將“外國人”當人看的。但是,隨著農民反教打洋活動的蔓延,他們對“新狄夷”--西方人的看法卻出現了轉變,對洋人的觀感大壞,在部分鄉紳的引導下,華夷之辨不僅凸現了,而且幾乎變成了“人畜之辨”。

    流布於中國鄉野的反教揭帖、布告和傳單,集中地反映了農民此時此境對洋人的看法。盡管這些揭帖的作者可能多為下層士人與不第童生,但按大眾傳播學的觀點,大致內容相近的宣傳品如果能在相當廣的範圍內流傳開來,就說明其內容多少是為傳播者所認同和接受的,或者說多少反映了傳播者未道明的心願,更何況還存在著相當數量主題與上述揭帖一致,但更為粗俗、文理不通以至錯字連篇,顯係出自識字不多的鄉農之手的揭帖。這類揭帖不同程度地改變了鄉土社會日常街巷傳播的內容和走向。鄰裏是非評論往往演變為中國外夷之辨,有對入侵者的憤激,有對家鄉故土的思慮,有對國事政局的議論,更有從這類直觀感受和模糊認識中引發出來的種種政治流言。

    華夷之辨的主要內容是:夷是一種異已。重新凸現於農民腦際“華夷之辨”自然也是如此。關於洋人的形象,幾乎所有反教揭帖和街巷議論都把洋人罵作豬、狗、羊、鬼,如一份流行全國,在南北各省重大教案中屢被提及的名為《湖南合省公檄》的揭帖,把洋人稱為“其種半人而半畜,山書所謂倮蟲,漢譯所謂鯷人者也。”。有“山書”與“漢譯”做依據,當是出自鄉紳之手。而1873年山東德平縣一份俚鄙不堪的告白也稱洋人“羊眼猴麵,淫心獸行,非人也。”鄉紳與鄉民的看法幾乎一致。

    洋人之形半人半畜,其行則類同禽獸。自一本暢行南北的反教小冊子《辟邪紀實》把洋人的社會家庭生活說成是無父無母,父母兄弟姐妹亂倫的怪物後,這種道德評價就成為反教揭帖也是相當一部分農民觀察審視洋人洋教的一個基調,很典型的是1895年出現於直隸寶坻農村的一係列別字百出的罵街式反教揭帖,用不堪入目的語言,攻擊洋人教會父母兄弟姐妹乃至祖孫亂倫。

    這樣一種奇形怪狀的衣冠禽獸,自然來到中國就不會幹什麽好事。底層社會輿論公認的洋人本性就是兩個字:貪和淫。洋人來到中國,主要就是為了掠財(盜寶)和漁色。

    關於洋人之貪,民間有許多繪聲繪色的說法,比如說洋人可以用“搬運之術盜人藏金”,洋人用千裏鏡四處一照,就會發現中國人在地下的寶藏,然後偷偷掘了去之類。打教揭帖上比較通行的說法則是教會拐賣兒童,或將兒童挖眼剖肝配藥以獲利。比較奇特的說法是所謂的“煉銀術”,說是教民死後,教士私取其睛,“其取睛之故,以中國鉛百斤,可煎銀八斤,其餘九十二斤,仍可賣還原價。”眇就妙在隻有中國人的眼睛頂用,“西洋人睛罔效。”魯迅先生也曾提到,他少時鄉間有這樣的傳說,說洋鬼子挖人的心肝,煉了油來點燈,“向地下各處照去。人心總是貪財的,所以照到埋寶貝的地方,火頭便彎下去了,”所以洋鬼子總是很有錢。在農民看來,西方傳教士來到中國,絕不是為了所謂“勸人為善”,俗語道“無利不肯起早”,他們大老遠來到中國,不為了圖財圖什麽呢?直到現代,廣西農民在接受調查時還有人認為,法國傳教士“挖走我們不少寶貝”。流傳於華北的民間故事“漁童”,到了晚清,情節上也轉變為洋教士勾結官府巧取豪奪老漁翁的“白玉魚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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