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狂犬(1/3)
鍾攸這傷本算不得厲害,出了七八日就無礙了。他在書院的位置走了一圈,外院的牆已經起來了。蘇舟陪在旁邊,問道:“先生要給書院起個什麽名,鍾氏書院?”
鍾攸站定在歪脖子垂柳下邊,笑道:“掛我姓氏太無趣了。”又想了想,道:“不如叫‘滄浪’有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蘇舟抬手擋在門麵上,被熱得懨懨。
“是要你們好好讀書,日後既有出世之清白者,亦存入世之剛直者,更兼觀世之豁達者。”鍾攸望在方顯雛形的書院上,道:“我是個無能人,多半會沒了這滄浪的深意。”又對蘇舟笑了笑,“指望你們了。”
“聽著都不好做。”蘇舟擦了汗,也笑道:“但若是先生教我,哪個我都願試上一試。”
他尚年少,不知這話能給鍾攸帶去什麽滋味,也不知鍾攸得這三者有怎樣的意義。但正是他年少,才敢才能這般幹幹淨淨不假思索的出來。
鍾攸是不能的。
哪怕他的老師為他提字白鷗,他也不能。
人約有些欽羨和感動。
多是為這年少意氣,這是在走過後無法克製的惦念。鍾攸有點羨慕,又生了些期望。他無能之事,雖不能強加於人,但卻難免生出期望。
鍾攸抬手輕敲了下蘇舟的額,眼微眯,緩緩笑出來,道:“是了,我教你。”
蘇舟摸摸頭,露了雪白的齒貝,隻當傻笑。
末了蘇舟歸家時,先生在字畫書外多給了他一本書。夏夜的尾梢裏,蘇舟坐在他家院裏的木梯上,頂著蚊子和蛐蛙聲,翻開了那本書的頁。
首頁是先生的字。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①雖我非君子,不敢忘言誌。”
蘇舟不認得“濯”和“纓”兩字,卻認出了“滄浪”與“君子。”他沒筆墨,也不會握筆,隻能用手指,在袖上跟著描寫,直至記住。
時禦將書放回架上,眼打上邊一掃,就知少了一本。鍾攸在案邊正看書,隻當他在書架前還要借書,便翻著頁,隨口道:“如有喜歡的,隻管借去。”
“少了一本。”時禦重拿了本詞冊,“你借給蘇舟了?”
“沒有。”鍾攸取了架上的筆,蘸了墨在紙上寫著什麽,邊道:“是送給他了。”著笑出來,抬頭對時禦道:“我覺得阿舟有靈氣,來日需好好打磨。幸他如今也有了讀書的打算。”
“先生辛苦。”時禦在詞冊下邊的筆注裏找到了個不同的字跡,他低聲念出來,“鍾元溫。”
鍾攸筆一頓,那底下的墨就開了花。他狀如尋常的收了這張廢紙,道:“鍾元溫,名鶴,那是我大哥的筆跡。”
大哥?
似乎知道他想什麽,鍾攸擱了筆轉望窗外,溫聲道:“之前隻我家中兄弟姊妹多,實際得上話的隻那麽兩個,我大哥算其中之一。”又難見的停滯,指尖在袖沿糾結久纏,他道:“雖然如今不算了,但我老師早年是他的老師。”
一家兄弟同出一門,不稀奇。但為何要用“雖然如今不算了”這樣的話,就顯得有些故事在裏頭。但鍾攸顯然是不打算繼續在大哥身上落話題,隻略過道:“你喜歡這詞?”
時禦指尖在鍾元溫的字跡下輕輕一劃,合上了書,道:“稱不上喜歡,隨意看看。”
“我當你喜歡的應是靖候傳等類的書。”鍾攸笑,“我從前可是很喜歡的。”
“靖候?”時禦靠在書架,手指在架上飛掠,定點在一本上,道:“北陽辛靖?”隨即緩聲道:“我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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