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試天下(完美典藏版)

第59章 番外3:小雪初霽晴方好——雪空篇(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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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澤三年,冬。

    湛藍的空如一方無瑕的暖玉,瑩潤澄澈,朗日輕輕灑下暖輝,將下方的青山綠水,紅樓碧瓦上鍍了一層明亮的光華,明耀地昭示著這個太平下。

    長長的隊伍從大堂一直排到街上,從白發蒼顏的老人至不及三尺的幼童,從六尺大漢至嬌嬌弱女,無論是紫袍絳服還是白衣青衫,所有的人都是規規矩矩,安安靜靜地排著隊。

    臨街的牌匾上三個鬥大的隸書───品玉軒。不過是簡樸的白板,平常的素墨,偏這三字卻盡顯雍容格度,令人見之生敬。

    品玉軒,下人都知道,這是一座醫館,下人也都知道,這品玉軒中的主人是下第一的神醫───有著“木觀音、活菩薩”之稱的君品玉。下人更知道這君神醫醫人的規矩:無論貴賤貧富,求醫者一律親自到品玉軒,神醫都會親自診斷,但恕不上門出診。

    大堂裏,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正端坐在長案後,耐心地聽著案前坐著的病人講述病痛。

    那女子一襲淡青衣裙,頭上僅一支黃玉釵挽著滿頭青絲,修飾得甚是樸素,卻生得極為妍麗,一張完美的鵝蛋臉,雪膚黛眉,杏眸櫻唇,端是難得一見的佳人,更兼眉目間那柔和慈憫的神態,讓人生了再重的病,見到她也要緩上三分。

    “老人家,按這藥方抓藥,早晚一劑,半月後當可痊愈。”

    不但人美,便是那聲音也是柔潤如水,清清暢暢地流過,怡心怡脾。

    “好好好。”病人連連點頭,臉上堆滿感激的笑,“多謝君菩薩。”

    “石硯,送送老人家。”君品玉淡淡頷首,然後目光轉向下一位病人,慈憫的神態間未有絲毫改變,“這位大爺有哪裏不妥?”

    ……

    這一邊,君品玉有條不紊地診病開方,而大堂的另一邊卻靜立著五名男子,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那五名男子當中有一人年約二十七八,著一襲淺紫長袍,除頭頂束發玉冠外,全身無一絲奢華之物,卻氣度高華凜然,目光顧盼間自有一種令人不敢對視的威儀。而他身後作隨從打扮的四名男子雖無主人的出色儀表,但也都挺拔英武,望之不俗。

    這五人巳時即至,卻不見其排隊問診,也不向主人問座請茶,隻是站在一旁看著,看這簡樸的品玉軒,看這品玉軒的女神醫,看醫館中的學徒,看那些排隊治病的病人。

    而觀這五人,也不似有病,石硯曾上前招呼,若是看病便請排隊,若是有事找師傅,便請酉時再來。為首之人隻是淡笑搖頭,那模樣倒似石硯的詢問打擾了他,於是石硯便也不再多管,自一旁忙去,畢竟跟隨師傅時日已久,什麽樣的怪人沒見過呢。

    申時四刻,乃是品玉軒閉館之時。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人來人往了一的品玉軒終於安靜下來,頗有倦色的君品玉揉揉眉心,目光掃一眼那五人,也未有理會,自入後堂去,而幾名學徒則迅速地整理打掃,完事後也回後堂去,隻餘那五名男子依舊佇立於堂中。

    “主人?”四名隨從中有人開口,畢竟以他們主人的身份豈能被如此冷待。

    為首的紫衣男子搖搖頭,目光輕輕掃向堂中的一張椅上,馬上便有隨從會意,將椅子搬過來,紫衣男子當下舒服地坐下,然後才淡然開口道:“不急。”

    四名隨從點頭,靜靜地立於他身後。

    沙漏輕瀉,時光流逝。酉時已至,堂中光線轉暗,夜幕已悄悄掩下。

    阻隔內堂的那道青簾終於掀起,一道橘紅的燈光射入堂中,走出一身素裙的君品玉,手挑一盞巧宮燈,照著眉目間那一份慈柔,仿如臨世觀音。

    “幾位已候一日,也觀品玉醫人一日,既然等到現在依舊未離去,想來品玉這點微技還堪入目,隻是恕品玉笨拙,不知幾位前來到底有何事?”

    君品玉將燈掛於架上,施施然地在問診的椅上坐下,杏眸望向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也看著君品玉,似審視又似讚賞,片刻後才道:“我確實有事相求姑娘。”

    “哦。”君品玉了然點頭。

    “我想請姑娘前往家中為家兄治病。”紫衣男子起身施禮道。

    這一禮令他身後的四名隨從微微變色,然後目光一致地射向君品玉,似乎她若是敢坐著受這一禮,他們便……嗯,他們此刻也不敢怎樣,但不滿總是要表達的。

    還好,君品玉離座側身回禮,她當然不是怕了那四人的目光,一來她並非妄自尊大之人,二來眼前這人讓她下意識地覺得不可貿然受禮。

    “公子既來品玉軒,那便應知品玉軒的規矩。”君品玉輕言細語道。

    “姑娘從不離品玉軒,這一點我知道,隻是……”紫衣男子隱有些煩憂地歎一口氣,“隻是家兄實也不便前來,所以我才想懇請姑娘,是否能行個方便?”

    “品玉自十二歲開館行醫以來,館規十年未改。”君品玉又施施然坐下,語氣就如問診之時的柔潤清和,“無論貴賤貧富,想要求醫者必要遵品玉軒的規矩。”

    “這樣麽?”紫衣男子眉間神色凝重。

    “主人……”那四名隨從對於主人如此低聲下氣的請求,而對方卻不願為之很是不忿,以他們主人的身份,這世上有何事需他做如此委屈之態。

    紫衣男子擺擺手,製止四人,然後目光微有些焦灼地看向君品玉,“姑娘,家兄……家兄實不能前來,我將家兄的病情講與姑娘聽,姑娘可否診斷?”

    君品玉擰眉,本想拒絕,可那男子的目光卻令她一頓。

    見她不語,紫衣男子更是急了,向前幾步,立於長案前,“姑娘妙手救了下許多人,但家兄救的人卻比姑娘更多,他之生死關乎整個下……”講到這顯然意識到講了不該講的,話音便一頓,緩一口氣,才繼續道,“家兄若能病好,則可救更多的人,姑娘菩薩心腸,還盼施以妙手。”

    君品玉凝眸看著紫衣男子,依舊從容道:“公子既道令兄所救之人比品玉更多,那自是醫術更勝品玉,又何須求助於品玉?若以令兄之醫術都不能自救,那品玉這點微末之技又如何能救得?”

    “不是的。”紫衣男子搖頭,“姑娘以醫術救人,但家兄與姑娘不同的,他並不懂醫術,卻是以另一種方式救了這下許許多多的人家。”

    他言語隱晦,君品玉也不追問,隻是語氣柔和地道:“若是求醫,那便請病人親自上門,就算是病入膏肓,一乘軟轎一輛馬車都可送來。”

    “唉,別他未至如此,便是行坐不良,他又豈會讓人抬。”紫衣男子幽幽而歎,“平日裏連那些禦……譽滿一方的名醫的診斷他都嗤之以鼻,被他罵為庸醫,開出藥方也道是浪費藥材,從不肯用。他行事總隻求己身痛快無悔,卻不顧別人心情,他……唉!不瞞姑娘,我此次前來還是瞞著家兄的,回去若被他知曉,不定還會被訓一頓的。”

    君品玉聞言,黛眉略略一皺,道:“令兄如此諱疾忌醫,不知珍惜性命,旁人再急又能如何。”

    君品玉這話隱帶苛責之意,四名隨從頗有怒顏,紫衣男子卻隻是輕輕搖頭道:“他也非如姑娘所言之不惜性命,隻是他呀……”語氣一頓,似是不知要從何起,又似有一言難盡的悵然,目光落向那燈架上的宮燈,似透過那明亮的燈火仰視那如日般耀目的兄長。

    片刻後才聽他繼續道:“家兄的病這些年來也算是看盡下名醫,也是用盡靈藥,奈何皆無良效,唯有一故人所留之藥能稍緩其症,是以他便不肯再用別人的藥,也嚴禁家人再尋醫訪藥,以免浪費人力錢物。隻是他的病一年重似一年,故人之藥也不能根治其病,他病發之時總是強自忍耐並瞞著我們,可我們這些親人又豈能不知。所以……因姑娘素有神醫之名,我此番前來,隻盼能求得良方,好救兄長。”

    罷,他看向君品玉,眸中隱有企盼,“姑娘就聽聽家兄的病情,看在他也曾救人無數的分上,為其開一方良藥可好?”

    君品玉看著眼前這紫衣男子,觀其眉目,鋒藏骨傲,當是極其剛強之人,可他此時卻肯低頭求助於她;視其氣度,雍容凜然,定是大富大貴之家,可他此時卻肯卑微地乞求於她。以往所見,如此身份之人求醫之時,要麽盛氣淩人,要麽錢財壓人,不得之時,不是言語辱之,便是痛哭嚎之。而這男子雖低頭求人,卻不失儀禮,雖失望焦灼,也不失風度,有如此不凡的弟弟,那哥哥又會是何等人物?

    “來聽聽。”她沉吟良久,終於開口。

    一言既出,紫衣男子頓時麵露喜色,當下便將其兄病況一五一十地道來,講述之時也不忘觀察君品玉之神色,見其眉峰不動,麵容平靜,倒有些心安,隻道兄長之病在這位女神醫看來定是不重,講得更是詳盡了,就盼這神醫了解得更徹底些,好一把根除兄長的病。

    隻是當君品玉聽完他的講述後,卻輕輕吐出兩字:“無治。”

    “什麽?”不但紫衣男子聞言變色,便是他身後那四名隨從也麵露驚慌。

    君品玉卻並不為他們神色所動,平靜清晰地道:“聽你所言,令兄之病乃他三年多前所受箭傷引起,當年身受重傷不但不臥床根治靜養,更兼傷未好即四處奔波操勞,此便已種下病根。再加你剛才所言,他這些年來宵旰憂勞,未曾有一日好好歇養,要知人乃五穀養就的凡身肉胎,非鐵身銅骨,他此時必已心力交瘁,體竭神哀,若是普通人一年前大約便已死了,令兄能拖至今日,一方麵乃他故人良藥所養,另一方麵……”

    語氣一頓,杏眸靜靜打量紫衣男子一眼,道:“觀你精氣,應有一身武藝,令兄想來也不低於你,所以他能拖至今日,也不過賴其一身修為在強撐,耗竭之時,便也是命斷之日。自身知自事,是以令兄才會禁止你們尋醫訪藥。”

    君品玉依是神色靜然,隻是將這斷人生死之語也得這般慈和的人卻是少有。

    紫衣男子此刻已是麵色慘白,牙關緊咬,雖力持鎮定,卻已無法掩飾目中憂痛之色。他非愚人,也非不肯麵對現實的弱者,這些年來那些名醫的診斷無一不是如此結果,隻是他總不肯放棄,總覺得兄長那等人物豈會被一箭傷所累而至送命。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尋訪名醫,總盼著下一個能有不一樣的診斷,可眼前……眼前這有著下第一神醫之稱的人也如此下論,不啻是閻羅王下的生死帖!

    “品玉雖有薄技,但也非起死回生之神仙。依令兄病情,已無須親診,公子若想令兄活久些,便從今日起,勸其安心靜養,不再勞心耗神,再輔以良藥,或還能活至明年夏。”君品玉看著紫衣男子的悲痛之情雖有惻隱,但亦無能為力。

    “明年夏?”紫衣男子有些呆滯地看著君品玉。

    “是的。”君品玉點頭,“強弩之末豈可久持。”

    “現已近臘月,竟連一年都不到?可是我如何勸阻於他,能令他言聽計從的人早已走了。”紫衣男子喃喃念到,目光呆愣,身形搖晃,那模樣顯然是打擊過甚,一時神癡魂渙,足見其兄弟情深。

    正在此時,堂外傳來輕淺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然後一道修長的身影步入大堂。

    那身影一走入,堂中霎時光華迸射,昏暗的燈火也分外明亮起來,堂中幾人頓時都將目光移去,便是那失神的紫衣男子也移目看去。

    那是一名與紫衣男子年紀相仿的男子,仿佛是從雪中走來的仙人般,雪般潔柔的長發輕瀉了一身,雪般淨美的容顏更勝絕色佳人,但那斜飛入鬢的兩道墨色劍眉卻平添了凜然英氣,如冰般透徹的雙眸射出的是冷利鋒芒,偏一身淺藍的衣衫又淡化了他一身冷肅的氣息,漓漓淩淩,化為男兒的傲世清華。

    幾人這一看頓生各樣變化。

    君品玉柔和平靜的目光掠起一絲微瀾,慈憫的臉上也浮起一絲淡柔的淺笑,“你回來了。”

    隻是她這一聲問候卻無人答應。

    那進來的人此時定定地看著紫衣男子,冷然如冰的臉上裂開一道細縫,露出驚愕的神情。而紫衣男子更是瞪大一雙眼睛,仿如見鬼一般地看著他,隻不過常人見到鬼不會如他這般興奮激動罷了。而那四名隨從也如主人一般瞪大眼睛,一臉震驚。

    一時堂中靜如極淵,隻聞呼吸之聲。

    “雪人!”

    一聲響亮的呼喚,劃破靜寂,一道紫影瞬間掠過,帶起急風晃起了燈架上的宮燈,霎時堂中燈影搖曳。

    “雪人!雪人!你沒死呀!太好了!雪人沒死呀!”隻聽紫衣男子連連呼喚,而他人已至那淺藍身影前,一把抱住了,一雙手死命地拍著他的背,“雪人,你真的沒死呀!”

    那素來冷淡的藍衣男子此時竟也任他抱了拍了,似也需這熱切的言語,這激烈的碰觸來確定對方。

    “雪人,我哪兒都找不到你,以為你死了,可是皇……大哥卻你沒死!原來大哥真的對了啊,你真的沒死呀!太好了!沒死呀……”

    紫衣男子不住地念叨,堂中數人全都瞪眼看著他激動的言行,一時似有些反應不過來。

    “雪人,雪人,你怎麽不話?”紫衣男子見藍衣男子久久不回應,不禁放開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嘴一咧,綻開一臉朝陽般燦華的笑容,“我知道了,你這雪人肯定是見到我太高興了,太激動了,所以一時不能言語!哈哈,雪人,你想念我了吧,太久沒見到我激動得想流淚了吧!哈哈,放心,你想流就流吧,我決不會笑你的。”邊邊拍拍他的肩膀,“雪人,我雖然沒有一點兒想念你,但是見到你還沒有化成灰,我還是有一點點高興的,你不用太感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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