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試天下(完美典藏版)

第59章 番外3:小雪初霽晴方好——雪空篇(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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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衣男子這一番話完,原本覺著他大家風範,雍容尊貴的君品玉此時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光,眼前這人似眨眼間便倒退了十歲。

    而藍衣男子卻隻是一挑眉頭,淡淡看著紫衣男子道:“九霜不在,想不到你一人也可以這麽聒噪。”

    “聒噪?你竟然我聒噪!”紫衣男子馬上跳腳嚷了起來,抬手成拳擊在藍衣男子肩上,“枉費我自你失蹤後日夜擔憂,枉費我還每日派人打掃你的房子,枉費我還上廟裏為你求平安簽,枉費我還……”

    紫衣男子著許許多多的“枉費”,那藍衣男子嫌他聒噪卻也未加阻止,隻是靜靜地站著,任憑他的拳擊打在身上,雖然有些疼,但疼得溫暖,疼得痛快!

    而君品玉此時看這紫衣男子隻覺他又倒退了十歲,不過是一癩皮孩兒,被同伴一句話刺著了要害處,不禁惱羞成怒,打打罵罵地欺負著,可這欺負倒似是:我們這麽久不見,我不欺負你一下怎能顯出我和你的好來。

    而那人……她目光移向藍衣男子,見其非但未有嫌惡,冰般透徹的眸子裏射出絲絲暖光,這倒是稀奇了。

    三年前,那個雪夜裏,本已睡下的她忽被石硯的驚叫聲喚醒,披衣起身,出了門,便見石硯他們幾個抬著一個雪血交融的人至她門前。

    睡在後堂的石硯本已睡著了的,誰知被院中響聲驚醒,起床開門,便見院中臥著一個血人,雖是驚疑不已,但察探下知這人還有氣息,當是救人要緊,忙喚起師弟們,將其抬至她院中。

    他身上隻有一道劍傷,偏那一劍極深極重。

    前一年裏,他幾乎都臥於床榻,至第二年,才可勉強起身,但也隻限於房中慢慢活動,第二年過完之時才算完全康複。

    想起為他治傷的那前一年裏,他閉口不言,從未道及自己的來曆,也不問及他自己身在何方,隻是靜靜地躺著,任人施為,偶爾裏,目光移向窗外,張望一眼那通透的藍空,但眸中神色黯淡陰鬱,令人見之揪心。

    她常年接觸的便是徘徊生死間的病人,自能了解那樣的眼神,那是心若死灰之人才有的絕望!

    明明如此年輕出色的人物,為何卻有如此眼神?她憶起自身,對他便心生一份同病相憐,雖不知其來曆,卻依是盡心醫治,偶爾得閑,也來他病榻前閑幾句,基本都是她在,他從未回答,但她知道他都聽進去了。

    直到有一,因白日裏她醫治了一個重傷的江湖人,是以晚間洗去一身血腥後來他的房中閑,便自然地起了江湖間的事跡,也很自然地起江湖人的武功,然後她很自然地便:“雖不知傷你的是何人,但從傷口來看,那人定是罕世高手,那一劍的分寸拿捏得絲毫不差,不要你的命,卻可令你重傷兩年不起。”

    就在她那一句話完,他死灰一般的眼眸忽閃現一絲亮光,那總是漠然望著屋頂的雙眸也立時轉向了她,似在向她確認。那刻,她知道,傷他之人必是他心中極重要的人,傷在身,痛在心!而她這一句話,卻解開了他的心結!

    第二日,她再去看他之時,他終於開口,雪空。

    隻是簡短的兩字,但她知道他是在告訴她,他的名字。那時,素來心緒淡然的她竟隱有愉悅。她想,這人是打算要活下去了,活著的生命當比死去的令人開心。

    而那以後,他雖然依舊言語不多,但在她問話之時偶有回答,且治療時極其配合,不再是生死無關的漠然,眉眼間神韻漸現,那罕世的容顏,冷冽的清華氣度常令軒裏的徒弟們失神。

    待他漸漸好起,能自由活動之後,便常見他在院中練劍。她雖通武藝,但也隻是練有幾分內功,為著救人之時的方便,而於其他卻是懶於練習,武技一途不及醫術一半,隻是平日接觸的江湖人不少,稍有些眼力,看得出他的劍術極其高明。再有時間,他便是待在她的書房,隻可惜她的書籍大多都是醫書,難得他看得進去。

    待他傷好後也未曾離去,而兩年的相處,品玉軒的人都當他是自己人了,一個個都待他極好,巴不得他不走,所以他便留在了品玉軒,偶爾太忙之時他也伸手幫忙,隻是他的幫忙很難生效,那樣特異的容色,無論病人還是徒弟們常都隻顧著看他去了,是以幾次後他便極少出內堂,倒是常上支山去,早出晚歸,回來時還會帶回一些草藥,想來書房中的那些醫書他定是看了不少的。

    她雖非江湖人,也不與朝堂接觸,但接觸的人多了,自也能看明白一些事。雪空必不是凡品!隻不過,她行醫已久,看慣了生離死別,也看淡了世情百態。這人來了便來了吧,若要去時那便也去吧。

    如此一年又過去了,品玉軒的人似都忘了他是憑空而來的人,隻當他就是這品玉軒的人,一輩子都在此了。

    可此刻,眼前這身份不明卻定是來曆非凡的紫衣男子親密地喚著他“雪人”,而冷淡待人的他卻肯任他摟抱捶打,那眸中分明有著暖意與愉悅。

    他該是離去了吧?

    “雪人,你既然沒事,為什麽不回去?你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嗎?竟是連個信也不給我們,你真是雪做的啊,沒一點人情味!”

    這邊君品玉一番思量,那邊紫衣男子還在嘮叨。

    “雪人,你這麽久都不回去是不是因為這個女人?”紫衣男子忽然眼睛一轉,手指向君品玉。

    君品玉倒不防他有這一,雖有些訝異,但也無一般女子的羞惱,隻是淡淡看一眼此刻眉飛色舞的紫衣男子,他此時倒似忘了兄長的病,而那一身的雍容貴氣早已蕩然無存,不知他是很會裝還是他素來便有兩副麵貌。

    雪空與他相處多年,自知他的性子,隻是淡然道:“我受傷了,一直在此養傷。”三年有多的時光便用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帶過。

    “受傷?”紫衣男子趕忙將他全身打量了一番,見他無礙才放下心來,“當初在康城……原來你受了傷啊,現在好了吧?當年沒有你的消息,我和九霜要派人去找你,可是大哥卻不必了,他你決不會死,那時我怎麽也不能安心,今日我倒是信了。”

    “主……主人他……好嗎?”雪空冰眸閃爍一下,輕輕問了一句。

    他這一問,倒是將紫衣男子的開心全給問回去了,一下怔在那兒不知要如何作答。

    紫衣男子的猶疑令雪空眉峰一鎖,凝眸打量著他,問道:“你為何會來此?”

    “我……”紫衣男子張口,目光卻掃向君品玉,再看看雪空,似不知到底要不要實話。

    可雪空也非愚人,一看再一思量便是明白了,“來品玉軒的都是為著求醫,你來……”目光仔仔細細打量了紫衣男子一番,“你無病無傷,那能令你前來的必是九霜或者……”話音一收,冰眸中已是利鋒迸射,“誰病了?”

    那三字得緩慢,卻低沉有力,隱透壓迫之感,那五人未曾如何,君品玉卻是目露異色。

    “九霜很好。”紫衣男子避重就輕。

    “皇雨!”雪空的聲音中變冷。

    “唉,”紫衣男子——皇雨輕輕歎息,“是大哥。”

    “怎樣?”雪空猛然抓住皇雨的肩膀,急急問道,問出後,心中卻馬上明白了。

    會來品玉軒求這第一神醫的,必是極難醫治之病,而能讓他親自來此,那必是嚴重至極,否則……刹那間,他的雙眸忽生變化,瞳仁奇異地湧現出一抹藍色,由淡至深,最後化為雪原藍空般純麗淨透。

    一旁看著的君品玉暗自驚異,雖不明白為何他瞳眸會變色,但從他的神色卻已知他此時情緒極其激動。這個人一直冷如冰雪,自身的生死都不能令他動色,可此刻……真不知那能令他如此的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暗暗淡然一笑,心頭卻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

    “當年的箭傷一直未能痊愈,反成病根,再加這些年來他日夜憂勞……他……他……”皇雨的話有些吞吞吐吐,目光看向君品玉,依然盼著她能出相反的結論,奈何君品玉神色不變,他深深吸一口氣,才幽幽道,“剛才,這位君神醫已下診斷,大哥他……他活不過明年夏……”最後一字完,似扯痛了心上的某根線,不禁令他臉上痙攣。

    “什麽?”雪空愕然瞪大眼睛,似不肯承認現實般地瞪視著皇雨,然後緩緩移首,望向君品玉。

    一時間,堂中一片靜寂。

    半晌後,輕輕的腳步聲響起,雪空慢慢走至君品玉麵前,定定看著她,然後推金山傾玉柱地屈膝跪於地上。

    此舉,不但君品玉震驚起身,便是皇雨也是一臉驚色,疾步上前,一邊喚著“雪人!”一邊伸手去拉他。

    可雪空卻似生了根般跪在地上,目光明亮清澈卻同樣也犀利威嚴,“得姑娘救命,卻一直未曾言明身份,是雪空之過。雪空乃昔日冀州掃雪將軍蕭雪空。雪空此生除了跪地、君王、父母外,未曾跪於他人,此生也從未求過人,但此刻厚顏乞求,求姑娘救我主上一命!姑娘救命之恩和救主之恩,雪空來生必當結草銜環相報!”罷重重叩下三個響頭。

    “雪人,你……”皇雨看著蕭雪空這般舉動,心頭酸甜悲喜竟全都有。

    君品玉定定地看著地上的蕭雪空,她當然知道眼前之人是個冰雪冷傲的人物,可到底是什麽人,能令他如此?那刻,一貫淡然的心境湧出微微酸澀,依稀間,似極久以前也曾如此心酸苦鬱過。

    “原來是‘風霜雪雨’四將之一的掃雪將軍。”君品玉輕輕啟口,杏眸婉轉,移向紫衣男子,“想來這位便是昔日‘風霜雪雨’中的雷雨將軍、現今的昀王殿下了。”罷,後退一步盈盈行禮,柔柔道:“望昀王與將軍恕品玉不識之罪。”

    蕭雪空依舊跪在地上,有些怔愣地看著君品玉。

    “姑娘又何須如此令雪空難堪。”皇雨歎一口氣,伸手扶起地上的蕭雪空,“雪空雖未向姑娘表明身份,可我素知他,無論何時何地,他的性情行事絕無改變,姑娘所知所識之人真真實實,又何須責怪。”

    君品玉聞言,不禁有些訝異地看向這位昀王,想不到竟是如此敏悅,連她那一點點惱意也看出了。其實在雪空喚他“皇雨”時不就應有所覺嗎,畢竟“皇”可是當朝國姓,怪隻怪自己素來對外界之事太過漠然了,才會一時想不起來。

    “我隱瞞身份前來求醫自也有我的苦衷,姑娘是明白人,當知我皇兄的病情不僅關乎他個人的安危,也關乎下的安定。”皇雨道,這一刻那雍容威嚴之態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還望姑娘體察寬恕。”

    原來他那輕鬆的一麵隻對他親近的人。

    君品玉微微垂首,依是平靜柔和地道:“請昀王放心,品玉自然會守口如瓶。”

    皇雨靜看了君品玉一會兒,最後忍不住開口,“姑娘……我皇兄真的沒有法子救治了嗎?”

    君品玉抬頭,六雙眼眸緊盯於她,令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懷。

    不待她答話,皇雨又道:“而今下太平,百姓生活安康,雖不能全是皇兄一人的功勞,但他確是功不可沒,姑娘就算不為他,便為這下蒼生出手如何?”

    君品玉暗暗歎息一聲,垂眸,不忍看那六雙失望的眼睛,“昀王,恕品玉無能。”

    “姑娘……”蕭雪空急切上前,身旁的皇雨卻位住了他。

    “雪人,你不要再了。”皇雨閉眼,然後睜開,眸中已是一片冷靜沉著,“君姑娘肯聽皇兄病況,肯吐真言,我已十分感激。其實,當年無緣離去之前曾交代我要讓皇兄‘戒辛勞,否命不久長’,那時我就有警覺,隻是皇兄那人你也知曉,他決定的事誰能勸阻,這些年來安定邊疆,操勞政事,早就耗盡了他的心血,那麽多禦醫都診斷了,隻是我不肯死心罷了,才來求君姑娘,而今……”

    “主上他……”蕭雪空才開口忽一頓,想起他的主上現今已是皇帝陛下,想起昔日的誓言,想起昔日的君臣相伴,金戈鐵馬,不禁一陣恍惚。

    “我要回去了,你跟我一起嗎?”皇雨看著蕭雪空。

    “我……”蕭雪空張口,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似無法麵對皇雨那殷殷祈盼的眼神,稍稍轉頭,卻不期然碰上君品玉望來的目光,各自一怔,然後都不著痕跡地移開。

    皇雨看在眼中卻也隻是微微一笑,經過這些年的磨煉,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的懵懂少年。

    “康城城破後你生死不明,我與九霜總不死心,皇兄登基後,我數次讓他下詔尋找,可他總,你必性命無憂,青王決不會繼瀛洲後再取你的性命,而你若不願回去,他又豈能強求於你。”皇雨負手身後,自有一種皇家的雍容風範,“他君臣一場,知你甚深,你未有負於他,他豈能負於你。是以,你若願回去,自是有許多的人開心,若不願回去,也絕無人苛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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