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第七十六節 流民(2/3)

    大水衝毀了莊稼,淹死了牲口,也衝毀了他一家人拚命苦幹,甚至不惜滅絕親情才保下來的土地――白家的老爺子當年生病之後,為了不讓家裏人賣地治病自殺――也被衝毀了。

    一家人最終迫不得已踏上了逃荒的道路。聽聞沂州一帶情況尚好,有活路。他便帶著一家人往南去了,沿途的難民匯聚,漸漸的便成了一股洶湧的人流。

    他的媳婦,包著頭臉,坐在大兒子推著的獨輪車上,一手拉著坐在另一邊的女兒,一手拉著獨輪車上捆綁著一點破衣爛被的家什的行李卷的粗麻繩。看著這路上的慘狀,不斷的掉著眼淚,她活了四十幾年了,從來沒離開過離家二十裏的地方,如今拋下家園遠走他鄉,真不知道這道路的盡頭等著自己這家人的是什麽。

    相比這難民人潮裏的大多數人,白家算是上好的了,他們有棉衣,有一點幹糧。家裏又有幾個青壯,能自保。所以一路到這裏隻失去了二口人:白普庭的幼子和老娘。這祖孫兩人也總算沒有暴屍荒野,而是被得以被掩埋在一塊荒地裏。

    她想到路上經不起路上的顛簸死去的幼子,又想起不知道境況如何的娘家親人,心如刀絞,卻又不敢放聲號哭。隻是默默流淚,默念著人群中的“道士”傳授給她的“經文”,據隻要反複念誦,就能讓已逝的親人脫離輪回,進入極樂,災害早消,自家能重返故土……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傳:沂州那裏有個妖道,隻要殺了妖道,就能消解水災,讓逝者往生。關鍵的是:這妖道囤積了大量的糧食,足夠大家放開了吃――吃飽為止。

    這番話開始隻是難民們彼此之間的傳言,漸漸的,路上混入了許多穿著僧袍卻又不剃頭的人,他們不斷的宣揚去沂州“除魔衛道”,一路上喃喃的念著大家都聽不明白的經文,還打出了各種寫著經文的長幡。

    法螺、鼓號,一路吹奏著,發出悲鳴般的聲響,夾雜著無窮無盡的經文,使得原本已經陷入絕望的難民人群中出現了一種莫名的狂熱,越來越多的難民參與到這瘋狂的誦經中去,雖然他們翻來覆去隻會念一句。

    蕭處八大聲的念著經文,勉強自己往前走。他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老得和四五十歲的人差不多。饑餓奪走了他的青春。讓他成為這步履蹣跚的流民大軍中的一員。

    他對背井離鄉沒什麽感觸,從呱呱落地到如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多年――具體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家鄉沒有給過他半點好處,沒吃過一頓淨糧食的飯,沒穿過一件不露皮肉的衣服。幹不完的苦活,受不盡的欺負。爹娘在他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就默默的死去,隻剩下他孑然一身。

    “快要死了……”蕭處八隻覺得肚子裏象火燒一樣,前吃下去的一點磨碎的樹皮和麩皮渣早就不知去向,他隻覺得頭昏眼花,雙腿如鉛一般沉重。好幾次都忍不住想在路邊坐下來,可是他知道不能坐:很多人象他一樣,想坐在路邊接接力,緩口氣,結果身子一歪就再也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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