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

17.玉京簫(1/5)

    絳月清淺,皓月嬋娟。石橋旁的一間小小的酒肆裏,裏外張滿燈火,映得滿堂如晝。臨窗的一張小桌上,一男一女相對而坐,男的身著一襲黑袍,身材不高,滿臉虯須,如今隆冬季節,雖穿的輕便卻絲毫不露寒意,一望便知是練武之人。而那女子擁著一件銀白的雪狐大氅,白色的絨毛襯得她粉頰如桃,更見麗色。兩人都沒有帶麵具,目光卻投向窗外,隻聽那女子的聲氣含笑道:“今日出來前,玉琪找我要了咱們府出的謎底。”

    “這鬼丫頭,”那男子正是石虎,他笑了一聲,搖頭道,“成不了的。”

    “王爺為何這樣說?”阿霖心中一動,忍不住向他望去。

    石虎搖搖頭,卻不肯解釋。多年的沙場征戰除了膚色微深些,他的麵上竟無什麽痕跡,憑心來說,他的眉眼生的俊朗,麵容甚至有幾分過秀的,許是多年的風沙打磨,如今這輪廓也更見英朗幾分。她竟有幾分恍惚,這真是在長安時聞者膽寒的石閻王嗎?

    不多時小二端了酒來,石虎便先替身旁的阿霖倒了一杯:“你受不得風,喝點酒暖暖身子。”

    阿霖接過酒盞,飲了一口,果覺得身上暖和的多。清夜無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起了閑話,話題大多不離璲兒身上。說了一會兒,便也無話說了,阿霖撫著酒杯在掌中細細摩挲,隻覺這粗陶果真是粗糲些,有些硌著掌心。卻聽石虎忽然道:“前些日子烏撒王從夜郎來,帶了一批上好的楠木料。你不是總說房子不夠寬大嗎,咱們在南邊院子裏再搭幾間屋子。”阿霖目光一閃,歡喜道,“我想搭個看戲的台子。”她說起此便格外神采奕奕,手舞足蹈地比劃了起來,“要用楠木柱子,琉璃、朱漆一概不用,就把楠木鏤了花,瞧著既雅致又涼快,就和未央宮裏的碧……”她猛地發覺自己失言,忙咽了回去。

    “就依你說的搭起來,”誰知石虎卻不以為意,點頭道,“你適才說未央宮裏的叫什麽?”

    “碧梧軒。”阿霖垂著頭,聲若蚊呐。石虎道:“搭個戲台子有什麽費事的,明日我就讓人把木料運回去。”阿霖大喜過望,抬頭本想謝他兩句,卻見他的目光仍是淡淡地瞥著窗外,不免微有訝異:“王爺是在等什麽人?”

    “沒有。”石虎瞥開眼風,卻望向了那女子的指尖,見她兀自拈著杯盞,便湊過去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她果然紅了臉,輕嗔一聲調轉頭去,可目中卻含了笑意。他哈哈大笑,摟著她的肩頭笑道:“老夫老妻,連璲兒都生了,還這般怕羞。”

    忽聽身後有人拍手,聲音卻是玩笑又透著威嚴的:“雪夜良宵,美人在側,季龍才是真知消遣的。”

    石虎聞聲忙起身行禮,一手便拉著阿霖,口中道:“臣見過……”

    來人正是石勒,他著了一身便裝,身後除了石恢和田戡,便隻跟著四五個近臣,瞧上去便如一個尋常的富家翁一般。未等“陛下”二字出口,石勒擺了擺手,製止了他的行禮道:“今夜出來看景,隻敘親戚,不用行這些勞什子的大禮。”石恢反應更快,已是扶住了石虎,笑道:“今晚出來我們幾個都沒帶錢,堂兄可要破費做東了,聽說這裏的酒肆都是很貴的。”

    石虎雙目一閃,瞬時已是會意,忙躬身將石勒請到了窗邊坐下,一壁命小二多置辦幾個酒菜來。石勒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隨意道:“身上的傷好些了吧。”語聲雖輕,卻有幾分關懷之意。不知怎的,石虎雙目竟是紅了,忙道:“不敢勞叔父掛懷。”

    “坐下說話。”石勒淡淡道,目光卻掃到跟在石虎身旁的那個女子身上,隻覺她雙目幽幽地盯著自己,倒是瞧不出深淺。

    石虎望了阿霖一眼,隻覺她神色似有不對,忙站在她身前,擋住她的目光,躬身為石勒倒酒。誰知身後的石恢忽然笑道:“這位就是嫂夫人吧,怎麽不給父……父親大人介紹一下。”石虎無奈,讓開了半步,硬著頭皮道:“這是臣的姬妾……”他想了想,咽了咽口水道,“林氏,還不快見過叔父。”

    阿霖收回目光,望著地上,平靜地向石虎行了禮:“妾林氏,見過叔父。”

    誰知石勒卻對她很親切:“徐妃說你剛剛誕了孩兒,起名字了沒有……”石虎在旁小心翼翼道:“起了,叫璲兒。”“怎叫了這麽個名字?”石勒略有詫異。

    石虎還未說話,卻聽阿霖柔聲道:“回叔父的話,妾不求孩兒如何聰明富貴,隻希望他平安順遂的長大便好,便如麥穗一般,丟在哪裏都能長活,所以取了個諧音。”石虎麵色一白,剛想解釋幾句,卻見石勒點了點頭,極高興的樣子對阿霖道:“季龍一直不肯娶親,我看你的品行容貌就不錯,難怪季龍對你也高看一眼。就封做側妃吧,改日把孩子抱來看看。”

    阿霖伏地而拜,三叩謝恩。石虎心中一動,皇帝半夜出宮,豈會隻是湊巧碰見自己而已,他揮了揮手,對阿霖道:“你先回去,我和叔父還有事要談。”阿霖躬身應了,退出去時,隻聽裏麵談聲漸漸低了下去,隱約聽到幾個字“奸細,劉胤……”她心中凝神,還想多聽幾句。卻見石恢不知何時也出來了,望著自己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眉毛:“林夫人這樣好的容貌,跟了他卻隻能得個側妃。若是跟了我……”

    他話音未落,阿霖便皺眉道:“趙王請住口。”這個男人好生膽大,每次見了她便都流露出這樣放肆的神情,竟連半分遮掩也無。她心下惡極,匆匆拿過一旁的緯帽戴好,快步便出去了。石恢望著她的背影,眸色陡然變深,可唇邊卻浮起一抹淺笑,極是玩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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