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

16.剔銀燈(1/5)

     l�e�眨眼便到了第二日黎明,這日是元月望日,也稱元宵。一大清早街上便有了人聲。綺羅起床先去後院打了井水,將院子前後好好掃洗了一番,又取出昨日便折好的楊柳枝,插在門上,這是北方祭祀門戶的法子,小時候綺羅常看母親如此做。那時候她還不過總角年紀,晃著兩根羊角辮站在門邊看得津津有味,母親見狀便摸著她的小腦袋,溫柔地教她念著歌謠:登高糜,挾鼠腦,欲來不來,待我三蠶老。

    母親念歌謠的聲音好聽極了,好似屋外的泉水叮咚作響。她茫然地眨著眼睛:“阿娘,鼠是碩鼠,綺羅在穀倉裏見過。可蠶是什麽東西呀?”母親微微一怔,隨即微笑的解釋:“蠶是一種白白胖胖的小蟲子,生長在南方,專愛吃桑葉。等養到透明了,就能吐絲,還能織羅緞,做衣裳。”見她仍是不解,母親瞧了瞧她,卻見綺羅一身都是麻布衣裳,哪裏找得到一片絲織的羅緞?

    綺羅雖然年紀幼小,卻十分聰明,問道:“既然蠶生在南方,阿娘豈不是也沒見過?”

    南方家家戶戶都有養蠶的習俗,北方的確是少見的。母親心底歎了口氣,便去房裏翻開櫃子,找出一個小小的羅帕給她:“你瞧,這個就是蠶吐的絲織成的帕子。”

    綺羅把帕子捏在手裏,隻覺滑滑的,舒服極了,顏色也不同於麻布的青白或者灰藍,卻是明豔的五彩之色,炫目而燦爛。她那時候還不太懂事,捧著帕子歡喜了一整日,卻渾然不知母親坐在晦暗的床邊,靜靜地瞧著她的眼神裏滿是悲哀的神情。

    如今想來,母親年輕時大概也有一些塵封的秘密。可惜當時她還小,不能傾聽母親的心事,等她真長大時,卻已再沒有機會去問母親。

    她沉浸在往事中,不知不覺中已淚盈於睫。渾然不知外麵的街道上已有馬蹄聲響,有一行勁裝之人騎著駿馬奔馳入城,這些人看來是長途跋涉而來,馬力已有不支,每個人的馬靴上都覆著厚厚的土,看起來是從遠處而來。這些人入了城,便打聽起過往有沒有什麽生人來過,城裏的人聽他們都是外地口音,皆有警覺,紛紛關了門。

    去問路之人是個年長有須的人,見狀有些氣餒,對為首之人低聲道:“這座城池太小,離洛陽又近,那位怕是沒有來的。”

    為首之人便道:“既然如此,便先找個客棧歇歇腳,兄弟們也奔波整日了。”

    眾人雖未著軍甲,但一望可知出身戍衛,紀律森嚴,此時聽到吩咐,這才散了開來。可孟津本就是小城,哪裏有什麽客棧酒樓。眾人找了一圈,最終都在城內大街上大門緊閉的“天然居”前立定了。那個年長之人望了望招牌,卻對身後一人道:“四弟,你去問問這家看。”

    被喚作四弟的正是韓鈞,他一連叩了半天門,哪有人開。他心頭火起,隻覺今日諸事不順的緊,回過頭去,隻見家家戶戶雖然房門緊閉,但人人都好似在門縫中偷看。

    韓鈞耐不住火氣,退後幾步,忽然猛地一腳踢在門上,大聲道:“有人在嗎?”

    “四弟,”劉胤除下帽子,與適才那年長之人異口同聲地喝止道,“不得無禮。”

    韓鈞又是鬱悶又是有氣,大聲道:“這裏家家戶戶都關著門,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正說話間,門忽然開了,一個妙齡少女打開了門,她頗是心疼這新換的門板,便沒了好氣,責怪道:“有這麽敲門的嗎?”

    韓鈞見到來人,忽然愣住,連連倒退了幾步,指著那少女竟然結結巴巴道:“怎……怎麽是你……”

    綺羅亦是一驚,已是看清來人的麵目,她心裏忽然一涼,第一反應便想關上門。可哪裏來得及,猛然間,一隻手已經撐在門板上,牢牢抵住了大門。韓鈞第一反應卻不是指向劉胤,而是看向那年長之人道:“大哥,這就是那個綺羅。”

    那個被稱作大哥的人名叫梁守信,他踱步過來幾步,細細地打量了綺羅一番,忽然笑道:“好,好。”此時幾個人都圍了過來,紛紛打量著綺羅,劉胤怕她尷尬,忙走近幾步,對綺羅道:“咱們又見麵了。”

    一看到他,綺羅心裏就騰的一股火起,竟是“唰”地揚手便給了他一個耳光。

    眾人俱驚呆了,韓鈞第一個反應過來,指著她大聲道:“你……你……你竟敢打我們南陽王……”他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了這個稱謂,可臉已經氣得通紅,雙手握緊拳頭,隻要劉胤一聲令下,他一定不會顧及什麽好男不跟女鬥,要好好教訓一頓這個沒規矩的惡女人。

    綺羅一出手就有點後悔,敵眾我寡,怎麽就沒忍住動了手。但她望著那人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一雙碧眸裏閃著冰寒的光芒,頓時便覺心頭的火又竄了上來。

    她還要揚手,這次卻被劉胤牢牢抓住了皓腕,他語聲低沉,卻不辯喜怒:“還想再放肆?”她何時受過人激,當下便要暴起。可偏偏韓鈞在旁邊添油加醋的一句話,一下子封住了她的口:“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你這個破店。”梁守信拉了他一把,低聲道:“且由王爺處理,你湊什麽熱鬧。”說罷,拉著他們幾個嘻嘻哈哈的去了。

    劉胤略有些尷尬,望著他們的背影道:“這是我的幾個結義兄弟,大哥梁守信,二哥陳溥,四弟韓鈞,六弟謝燁。”他頓了頓,又道,“我排在第三。那年在樂遊廟裏也是他們幾個,你們也算是見過的。”

    綺羅冷哼一聲:“王爺告訴我這些作甚。”劉胤低聲道:“實不相瞞,這次出來我們不想驚動旁人,隻有兄弟幾個輕裝簡行,若店裏有吃的還請綺羅姑娘招呼。”綺羅翻了個白眼,望向了已經在翻箱倒櫃的韓鈞和謝燁,冷聲道:“還用我招呼嗎,他們自己都上手了。”

    這幾個人簡直就是從餓牢裏放出來的,一進店中便翻箱倒櫃地找吃的,小二和廚子不在,他們便自己動手,竟好似行軍埋鍋造飯一樣,一點兒也不見客氣。且不說廚房裏那些時令瓜果、冷凍肉菜,便連後院倉房裏堆著的幾十壇老酒都被他們搜刮出來,毫不客氣的都開壇下肚。

    綺羅縮在角落裏直生悶氣,望著他們五個人在店裏大吃大喝的模樣,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她眼風一掃,隻見劉胤略用了幾口,便取了行軍圖站在屋門口借著亮光看,心裏更是氣悶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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