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

3.踏馬陣(1/5)

    大河以西,數萬鐵騎嚴陣而待,驍騎營精銳盡結於此,皆是亮銀色的輕甲細鎧裹身,連馬背上也覆著胄甲,又用皮襻綴聯,在一片雪光中透出凜然的寒氣,遠遠望去,似是一堵銀色的高牆。正中馬背上的人扶弓而立,盔甲尤是雪亮。他身材不高,麵容黢黑,額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若不是著了戎裝,遠看去就如草原上再尋常不過的羯族牧馬漢子,可若要真對上他那雙似千丈寒潭般的眸子,才會叫人心神一顫,這人的眸子烏沉沉深不見底,哪裏能揣摩出他心裏想些什麽!

    北風驟緊,身後“石”字大旗獵獵迎風,如雲霞卷天,他微微偏著頭,卻將左手高舉,手背上青筋驟起,肅然道:“兩年前在此決戰,不分勝負,是我銀胄鐵騎的恥辱!今日若不活捉劉曜,我無顏去見叔王!誓不還師!”

    身後千軍萬馬縱聲齊呼,聲勢排山倒海:“不捉劉曜,誓不還師!不捉劉曜,誓不還師!”

    綺羅一出冰麵,頓時覺得胸懷一暢,便透過氣來。她睜開眼睛,見六丫亦是伏在冰麵上,哇哇地吐水。

    忽然身旁響起一聲長嘶,她循聲望去,隻見一匹馬臥在冰上,一匹馬卻四蹄都陷在冰中,皆哀嘶不已。它身旁還有一位長者坐在冰麵上,皺著眉頭,卻是俯身看著兩匹駿馬出神。那長者身後還站著一個年輕些的男子,低聲對長者說道:“陛下,此地不能久留。”

    “小姑娘,這裏離孟津還有多遠?”那人頭也未抬,淡淡地說道。雖然語氣平和,卻自有一股拓落高亮的氣勢。

    “我和六丫是被水流衝過來的,也不知道被水衝了多遠。”綺羅輕聲說道,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靴上,心下一驚,那靴口的金線勾出的龍紋這樣眼熟。她心下存了三分怯意,不由得偷偷打量,隻見這位長者約莫年過半百,身形高大,麵容清臒,三尺長須如墨,雙目湛然若神,而雙眉卻隱隱有數根白毫,尤是醒目。而他身後之人麵白無須,相貌俊朗,卻是一臉的焦急之色。

    長者聽了倒沒說什麽,卻隻看著陷在冰中的愛駒不說話。那年輕的侍從神色更鬱,綺羅湊近幾步看了清楚,隻見臥在冰麵上的那匹棗紅馬前腿彎折,而後麵那匹黑色的駿馬更是四蹄都在冰下,腹部被堅冰劃開,狀似淒慘。她一看便有些心慌,這兩匹馬的陷落處正是自己適才用匕首鑿過冰的地方,想來這冰麵本十分結實,自己在下麵鑿得略鬆動了些,周邊冰麵已有了淺淺的裂痕,哪裏還能經得起快馬疾馳而過。這匹棗紅馬想來是匹寶駒,冰裂之時立刻躍起,然而冰麵濕滑,仍然摔倒。而後麵那匹黑馬就更慘了,馬蹄一陷入這冰中,就被自己在水下牢牢抱住,眼見馬腿已經彎折不能動彈了。她心下愧疚,結結巴巴道:“對……對不住……是我們的錯……”

    “對不住又有何用,你們竟敢陷陛下至此境地!”那侍從怒聲嗬斥道,六丫被他嚇住,頓時哭出聲來。綺羅忙摟過六丫,柔聲安慰。那侍從眼見,一眼便看到她手中的匕首,一怔之下怒道,“大膽!竟然是你用匕首鑿開冰麵,陷害陛下!”

    他此刻神情簡直隻能用猙獰形容,綺羅嚇得不清,後退幾步,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你們要從上麵過……”

    那侍從身手矯捷,哪容她躲開,一伸手如拎小雞一般把她抓到麵前,奪過她的匕首,斥責道:“還敢抵賴,匕首都在這裏!”他此時簡直對綺羅痛恨萬分,恨不能把她碎屍萬段,目中便露出了殺意。

    “罷了,住手,”那長者忽而開口,聲音極低道,“兩個孩子為了求生罷了,不是有意為之。”

    “怎不是有意!”那侍從恨道。

    綺羅心知自己與六丫的性命都在這二人手上,一咬牙便大聲道:“我們在冰下連性命都要丟了,哪裏會知道冰上會有人過。你們都是身份尊貴之人,何必如此恃強淩弱!”侍從見她還要還嘴,更是惡狠狠地瞪著她。

    “此處河麵何等寬闊,怎會知道我們要從這裏過?”那長者神情倒是淡然,隻見那侍從神情仍是憤恨,便道,“她們年紀還小,又有何錯,不過求生而已。阿茂,不要為難她們。”他眼見得兩匹馬都動彈不了,便抱膝坐在冰上,閉目道,“且等待吧,胤兒會出來找我們的。

    那侍從不敢違抗長者之言,將綺羅重重扔在冰上,再不看她們一眼。綺羅右肩撞到冰上,疼得小臉發白,卻不敢哭喊,她看了看那侍從手裏的匕首,又抬頭盯著那侍從。那侍從被她的目光迫得無奈,隻得冷哼了一聲,將匕首拋在冰麵上。

    綺羅撿起匕首,小心地藏在懷中,又低頭去看六丫,見六丫將腹中的水都吐盡了,嘴唇凍得發紫,雙眼中露出恐懼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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