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心絞痛

第7章

就當時而言,新文化運動不僅在輸入思想和學理方麵,開辟了中國文化的新局麵,而且如果沒有新文化運動,我們的學校,至少在人文方麵,恐怕還會是經學的天下。哲學史,講到周公,一學期就結束了,孔子還是大半個聖人,無法像胡適先生的《中國哲學史大綱》那樣,變成一個思想家供學者剖析。中國高等教育的頂峰,也恰是在“五四”運動之後出現的,不僅國立和私立大學名校迭出,就是教會大學,經過“五四”也逐步淡化了宗教色彩,步入世俗教育的軌道。中國文化在民國時的繁榮——無論學術還是文學藝術——也是“五四”之後出現的,當年的學術大師和文學巨子,甚至畫家、名導演和演員,無論文化態度保守還是開放,都跟“五四”新文化運動脫不開幹係。麵對這些事實,說“五四”新文化運動毀滅文化,真是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單從“五四”政治運動之後,激進主義流向就否定“五四”,其實也沒道理。很簡單,“吃‘五四’飯的”(蔡元培語)不僅有激進的左翼,還有激進的右翼,比如國家主義者,他們對傳統往往情有獨鍾,還有自由主義的右翼,胡適、傅斯年、羅家倫這樣的人,好像對中國後來的激進不該負責的,而他們的學術研究,也走向了整理國故,即使反傳統,也反得不徹底。而且,“五四”還有更多走中間道路的人,大批走教育和實業救國道路的人,看看他們的回憶,好像血管裏也流淌著“五四”的血。 至於把所謂的告密的賬也算在“五四”頭上,實在太冤。就算黃苗子和馮亦代兩位老先生都告過密,但是兩位不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他們在舊中國也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老師就更是如此,如果說反了傳統就會告密,為什麽他們在1949年之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更何況,我們民族的傳統中,也有法家的一份,那一份裏,其實就有告密這東西。反傳統,如果反到了傳統的酷吏風範頭上,其實反而不會告密。 其實,傳統就單算儒家一份,那麽,“五四”反過之後,其實傳統並沒有被反掉,上流社會,有蔣介石支持的新保守主義的複興;底層社會,則大體詩禮依舊,人們婚喪嫁娶,宗族祭祀,還是老一套。這一套真正被摧毀,是經過土改、合作化等一係列政治運動的超大規模的掃蕩,鄉村精英連同文化精英一並被毀滅的。這種革命的結果,怎麽能都算在“五四”的賬上?不能說革命領袖中有幾個“五四”青年,就說革命是“五四”的延續。別忘了,還有好多“五四”青年,是自由主義者呢。 正像印度的傳統,很難說清楚是什麽一樣,中國的傳統,也是一言難盡。反傳統的事情,如果僅僅是些文化人的作為,其實無論怎樣反,都反不掉。導致文化和傳統被摧毀的,並不是“五四”。 教育讓“諾獎”從我們身邊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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