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光未死(1/3)

    大川一個人回到濁氣未散杯盞狼藉的包間裏，總算可以用完整的屁股坐一會了。他長噓了一口氣，眼眶裏蒙著團濕氣，冷不丁打了個嗝，慌忙拿手去捂嘴，但轉念屋中隻剩他一人，神經便又鬆弛了下來。這回絕不是飽嗝，而是從饑腸漉漉的腹中翻滾出來的餓嗝。

    燕子隨父母回到家中，一言不發，換好拖鞋徑直回了自己房間。沒一會，燕子媽端了杯熱氣騰騰的奶茶進來，放在燕子的床頭櫃上。燕子這會坐在床頭正擺弄著手機，想給大川去個電話，見媽媽進來，隻好收起手機，躍身往床頭靠去。

    “燕子，你不要怪媽媽，媽媽這也是為你好。”媽媽的語氣象變了個人，溫婉中帶了點討好，不過僅限於開場白，“真是不見不曉得，這個男人一副窮酸相，比我想象當中還要老相，看上去四十歲的人了，長得嘞——賊頭狗腦，一點腔調也沒有，請客也不舍得尋個有點檔次的飯店，外加沒想到哦——這男人這麽小氣的哦——我隻不過試探他一下，假嘴假眼要了一瓶茅台，象要他命一樣的哦——我看死他了，沒見過世麵上不了台麵撐不牢局麵的小三子，跟著他你有得苦了，今朝台也被他塌光了，他怎麽好跟建成比？”一提到大川，媽媽的尖酸刻薄又回來了，抱怨如連珠炮似地向燕子劈頭蓋臉地轟來，微胖的軀體隨之顫動，尤其是又聯想到大表姐夫建成，她的臉更是別轉了過去，雙臂僵伸，雙手不住地在燕子眼前晃動，好比鴨子與天鵝本不在同一參照係裏，硬要擺在一處來比，那便令她萬般不屑了。

    燕子的胸中一直壓著一團無名暗火，此刻既然媽媽主動提起剛才的事，便也想借機釋放，她並沒有抬眼看媽媽，隻盯著自己的腳尖說：“那你也總該給我留點麵子吧？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什麽意思？我今朝當著這麽多親眷的麵，算是幫他留足了臉麵，你事先關照我不要提過分的要求，我提了嗎？都是些最低要求吧？我跟你爸爸都老了，這套小房子一住就是二十幾年，指望這個男人幫我們換一套大公寓嗎？他連自家結婚的房子都拿不出，講出來也是廢話，你怎麽反倒怪起媽媽來了。”媽媽滿腹委屈地訴說著，側身坐到床沿上，竟抹起了眼淚，哽咽著往下說：“媽媽夠通情達理的了，把你養這麽大，培養得這麽好，隻望你離開了爺娘有保障有依靠，將來生活質量不降低，媽媽苦命點也就算了，倒是你爸爸，渾身的毛病，活得太辛苦，我們是不指望享你的福的，你自家連個象樣的男人也尋不到，又怎麽管得了我們呢？路也走不動的時候給我們一口飯吃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燕子聽了鼻子一酸，竟也眼淚汪汪地坐起了身子，摟住媽媽的雙肩不住地搖晃，“媽——你又來了，講這種話做啥啦，我怎麽會不管你們呢？”抹了把眼淚，燕子猶猶豫豫地說：“有鈔票的男人我也不是尋不到，正在追我的就有好幾個，主要是大川這人你不了解，你隻曉得他窮，家裏還有個殘疾的爸爸，不過他對我是死心踏地的好，不象其他男人一心隻想占我便宜。”燕子輕撫媽媽的背，繼而安慰道：“你的心思我全明白——先去睡覺吧，這樁事情讓我再考慮考慮。”

    媽媽臉上平靜了許多，立起身來往門口走，回身關門時還不放心似的探進半個腦袋來強調一句：“自家腦子聆聆清，不要感情用事。”燕子應付著點頭，心裏卻在想，若談戀愛這回事都不感情用事，那便成了什麽？不敢想，也極不願去深想。一邊是相愛兩年的初戀，另一邊是撫養自己二十幾年的父母，兩頭都想遷就，自己也就置身於兩頭為難的境地了。

    燕子是個極愛看言情，腦子裏充滿浪漫幻想的女孩，她又何嚐不想自己的“白馬王子”果真是一位騎著高大白馬的英俊王子呢？可大川偏偏既沒有王子那顯赫的身份地位，又算不上英俊。燕子也經常為此感到困惑，大川究竟什麽地方一直在吸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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