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癢

第43章(2)(1/2)

    以上這三個民間組織,都是完全由民間自發形成的。前兩個廟會組織雖然有些宗教色彩,但在實際的運作中,宗教因素已經相當淡,人們不過是借宗教的殼來做自己的事,尤其是小田孝子祠,事實上就是一個農民自己的醫療體係。而路會則一點兒宗教色彩都沒有,完全是為了一村的公共事務而形成的農民自組織團體。應該說,平江的這種類似於現代NGO的民間組織,並不是什麽此地農民群眾的偉大創造,而是傳統農村組織因素的複蘇。在中國傳統的農村社會裏,像介山廟會這樣集信仰、娛樂、交易於一體的民間組織是隨處可見的,互助、慈善、自衛之類的組織也相當多,路會實際上就是從那時傳下來的,類似於孝子祠這樣的醫療組織,在某些具有中醫傳統的民間宗教中也是有的。隻是自土地改革以來,基層社會被全方位地卷入全能國家體製,這些民間組織統統被掃蕩了,隻有像路會這樣的組織,由於山區特別的情況而殘存了下來(國家顧這裏的路,但不修又沒有辦法),其他兩處則都是在全能體製鬆動的情況下,艱難地死灰複燃的。

    現階段的農村改良或者說治理,需不需要汲取傳統的組織資源?關於這個問題前不久北大的姚洋先生還批評我過於浪漫,但是我堅信,像上述我所列舉的民間組織,那裏麵蘊藏的自治能量,都是我們改造農村所必須借助的。僅僅依靠黨和政府,再加上我們這些浮在麵上的知識分子,引進西方的自治與民主的理念和操作形式,農村的事情根本辦不好。

    當然,我承認,來自於傳統世界的NGO並不是現代意義上的非政府組織,它們在產權形式和法律地位等方麵還存在著相當嚴重的問題,更沒有與現代的政治與經濟製度發生本質的聯係,或者說,還不是現代社會的製度衍生。但是,就目前而言,這些組織的性質和功能卻是跟現代NGO相似的,完全是民間自組織的產物,屬於“通過誌願機製提供公共產品”的組織,具有非營利性、社區性和公益服務性,能為本社區的人們提供付費較少而效果更好的公共產品,跟由政府提供的成本奇高的服務形成鮮明的對照。這對於轉型期的中國,尤其難能可貴。開發和利用這些資源,對於農村和農民來說,不僅存在著行為上的傳統慣勢,而且在思維上有很大的親和力,便於引導和操作,非常有利於調動農民的積極性,挖掘農村的自組織潛力。實際上,在古代社會,中國農民長期以來早已適應了政府幹涉較少的生活,習慣於自己組織起來滿足社區的需求,雖然經過建國以來全能體製的培育,有了很強的依賴性,但是在目前情況下這種依賴已經沒有了“靠”的地方,過去滲透到農民家庭的政權形象,已經逐漸化為不斷地要錢、要糧、要命的異己和對立的力量。過去的依賴性,現在在某些情形下已經轉化成某種對現實不滿的懷舊情緒,而就整體而言已經開始消淡了。在現階段,適當地改善農村的政治環境,強有力地抑製導致農民負擔逐年增加的基層政權的自我擴張,農民的自組織能力就會得到複蘇,在這種複蘇的基礎上,再注入某些現代的理念與製度因素,自治或許才能實現。現代理念和製度因素的注入,一方麵可以借助知識分子下鄉從事的鄉村教育和建設,更為關鍵的途徑是通過一部分進城(打工、經商、就學)的農民的返鄉,形成本土的新精英,通過他們的行為,實現這種注入,確切地說,是一種自然的滲入。現時進城的農民寧可在城裏做二等公民,也不願意回鄉發展(比較成功的人更是如此),很大程度上有農村的政治環境過於惡劣、而且日趨惡劣的因素,如果農村的政治環境得到改善,至少可以吸納一部分見過世麵的農民返鄉的,形成新的鄉村精英。鄉村精英的存在,無論在任何時代,都是農村自治的依托,失去了這個依托,真正意義上的鄉村自治是無從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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