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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娘子永鎮雷峰塔(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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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話說西湖景致,山水鮮明。晉朝鹹和年間,山水大發,洶湧流入西門。

    忽然水內有牛一頭見,渾身金色。後水退,其牛隨行至北山,不知去向。哄動杭州市上之人,皆以為顯化。所以建立一寺,名曰金牛寺。西門,即今之湧金門,立一座廟,號金華將軍。

    當時有一番僧,法名渾壽羅,到此武林郡雲遊,玩其山景,道:“靈鷲山前小峰一座,忽然不見,原來飛到此處。”當時人皆不信。僧言:“我記得靈鷲山前峰嶺,喚做靈鷲嶺,這山洞裏有個白猿,看我呼出為驗。”果然呼出白猿來。山前有一亭,今喚做冷泉亭。

    又有一座孤山,生在西湖中。先曾有林和靖,先生在此山隱居。使人搬挑泥石,砌成一條走路,東接斷橋,西接棲霞嶺,因此喚作孤山路。

    又唐時有刺史白樂天,築一條路,南至翠屏山,北至棲霞嶺,喚做白公堤,不時被山水衝倒,不隻一番,用官錢修30理。後宋時,蘇東坡來做太守。

    因見有這兩條路,被水衝壞,就買木石,起人夫,築得堅固。六橋上朱紅欄杆,堤上栽種桃柳,到春景融和,端的十分好景,堪描入畫。後人因此隻喚做蘇公堤。

    又孤山路畔,起造兩條石橋,分開水勢,東邊喚做斷橋,西邊喚做西靈橋。真乃:

    隱隱山藏三百寺,依稀雲鎖二高峰。

    說話的,隻說西湖美景,仙人古跡。俺今日且說一個俊俏後生,隻因遊玩西湖,遇著兩個婦人,直惹得幾處州城,鬧動了花街柳巷。有分教:“才人把筆,編成一本風流話本。單說那子弟,姓甚名誰?遇著甚般樣的婦人?

    惹出甚般樣事:有詩為證: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話說宋高宗南渡,紹興年間,杭州臨安府過軍橋黑珠兒巷內,有一個宦家,姓李名仁。見做南廊閣子庫募事官,又與邵太尉管錢糧。家中妻子,有一個兄弟許宣,排行小乙。他爹曾開生藥店。自幼父母雙亡,卻在表叔李將仕家生藥鋪做主管,年方二十二歲。那生藥店開在官巷口。

    忽一日,許宣在鋪內做買賣,隻見一個和尚來到門首,打個問訊道:“貧僧是保叔塔寺內僧,前日已送饅頭並卷子在宅上。今清明節近,追修祖宗,望小乙官到寺燒香,勿誤!”許宣道:“小子準來。”和尚相別去了,許宣至晚歸姐夫家去。原來許宣無有老小,隻在姐姐家住。當晚與姐姐說:“今日保叔塔和尚來請燒菴子,明日要薦祖宗,走一遭了來。”次日早起買了紙馬、蠟燭、經幡、錢垛一應等項。吃了飯,換了新鞋襪衣服,把菴子錢馬使條袱子包了,徑到官巷口李將仕家來。李將仕見了,問許宣何處去。許宣道:“我今日要去保叔塔燒菴子,追薦祖宗,乞叔叔容暇一日。”李將仕道:“你去便回。”

    許宣離了鋪中,入壽安坊、花市街、過井橋,往清河街後錢塘門,行石函橋過放生碑,徑到保到叔塔寺。尋見送饅頭的和尚,懺悔過疏頭,燒了菴子,到佛殿上看眾僧念經。吃齋罷,別了和尚,離寺迤邐閑走,過西寧橋、孤山路、四聖觀,來看林和靖墳,到六一泉閑走。

    不期雲生西北,霧鎖東南,落下微微細雨,漸大起來。正是清明時節,少不得天公應時,催花雨下,那陣雨下得綿綿不絕。許宣見腳下濕,脫下了新鞋襪,走出四聖觀來尋船,不見一隻。正沒擺布處,隻見一個老兒,搖著一隻船過來。許宣暗喜,認時正是張阿公。叫道:“張阿公,搭我則個!”

    老兒聽得叫,認時,原來是許小乙。將船搖近岸來,道:“小乙官,著了雨,不知要何處上岸?”許宣道:“湧金門上岸。”這老兒扶許宣下船,離了岸,搖近豐樂樓來。

    搖不上十數丈水麵,隻見岸上有人叫道:“公公,搭船則個。”許宣看時,是一個婦人,頭戴孝頭髻,烏雲畔插著些素釵梳,穿一領白絹衫兒,下穿一條細麻布裙;這婦人肩下一個丫鬟,身上穿著青衣服,頭上一雙角髻,戴兩條大紅頭須,插著兩件首飾,手中捧著一個包兒,要搭船。那老張對小乙道:“因風吹火,用力不多,一發搭了他去。”許宣道:“你便叫他下來。”

    老兒見說,將船傍了岸邊。那婦人同丫鬟下船,見了許宣,啟一點朱唇,露兩行碎玉,深深道一個萬福。許宣慌忙起身答禮。那娘子和丫鬟艙中坐定了。

    娘子把秋波頻轉,瞧著許宣。許宣平生是個老實之人,見了此等如花似玉的美婦人,傍邊又是個俊俏美女樣的丫鬟,也不免動念。那婦人道:“不敢動問官人,高姓尊諱?”許宣答道:“在下姓許名宣,排行第一。”婦人道:“宅上何處?”許宣道:“寒舍住在過軍橋黑珠兒巷,生藥鋪內做買賣。”

    那娘子問了一回,許宣尋思道:“我也問他一問。”起身道:“不敢拜問娘子高姓?潭府何處?”那婦人答道:“奴家是白三班白殿直之妹。嫁了張官人,不幸亡過了,見葬在這雷嶺。為因清明節近,今日帶了丫鬟,往墳祭掃了方回,不想值雨。若不是搭得官人便船,實是狼狽。”又閑講了一回,迤邐船搖近岸。隻見那婦人道:“奴家一時心忙,不曾帶得盤纏在身邊,萬望官人處借些船錢還了,並不有負。”許宣道:“娘子自便,不妨,些須船錢不必計較。”還罷船錢。那雨越不住。許宜晚了上岸。那婦人道:“婦家隻在箭橋雙茶坊巷口。若不棄時,可到寒舍拜茶,納還船錢。”許宣道:“小事何消掛懷。天色晚了,改日拜望。”說罷,婦人共丫鬟自去。

    許宣入湧金門,從人家屋簷下到三橋街,見一個生藥鋪,正是李將仕兄弟的店。許宣走到鋪前,正見小將仕在門前。小將仕道:“小乙哥晚了,那裏去?”許宣道:“便是去保叔塔燒菴子,著了雨,望借一把傘則個。”將仕見說叫道:“老陳把傘來,與小乙官去。”不多時,老陳將一把傘撐開道: “小乙官,這傘是清湖八字橋老實舒家做的。八十四骨,紫竹柄的好傘,不曾有一些兒破,將去休壞了!仔細,仔細!”許宣道:“不必分付。”接了傘,謝了將仕,出羊壩頭來,到後市街巷口。隻聽得有人叫道:“小乙官人。”

    許宣回頭看時,隻見沈公井巷口小茶坊屋簷下,立著一個婦人,認得正是搭船的白娘子。許宣道:“娘子如何在此?”白娘子道:“便是雨不得住,鞋兒都踏濕了,教青青回家,取傘和腳下。又見晚下來。望官人搭幾步則個。”許宣和白娘子合傘到壩頭道:“娘子到那裏去?”白娘子道:“過橋投箭橋去。”許宣道:“小娘子,小人自往過橋去,路又近了,不若娘子把傘將去,明日小人自來取。”白娘子道:“卻是不當,感謝官人厚意!”

    許宣沿人家屋簷下冒雨回來。隻見姐夫家當直王安,拿著釘靴雨傘來接不著,卻好歸來。到家內吃了飯。當夜思量那婦人,翻來複去睡不著。夢中共日間見的一般,情意相濃,不想金雞叫一聲,卻是南柯一夢正是:

    心猿意馬馳千裏,浪蝶狂蜂鬧五更。

    到得天明,起來梳洗罷,吃了飯,到鋪中。心忙意亂,做些買賣也沒心想。

    到午時後,思量道:“不說一謊,如何得這傘來還人?”當時許宣見老將仕坐在櫃上,向將仕說道:“姐夫叫許宣歸早去,要送人情,請假半日。”將仕道:“去了,明日早些來!”許宣唱個喏,徑來箭橋雙茶坊巷口,尋問白娘子家裏。問了半日,沒一個認得。

    正躊躕間,隻見白娘子家丫鬟青青,從東邊走來,許宣道:“姐姐,你家何處住?討傘則個。”青青道:“官人隨我來。”許宣跟定青青,走不多路,道:“隻這裏便是。”許宣看時,見一所樓房,門前兩扇大門,中間四扇看街槅子眼,當中掛頂細密朱紅簾子,四下排著十二把黑漆交椅,掛四幅名人山水古畫。對門乃是秀王府牆。那丫頭轉入簾子內道:“官人請入裏麵坐。”許宣隨步入到裏麵;那青青低低悄悄叫道:“娘子,許小乙官人在此。”

    白娘子裏麵應道:“請官人進裏麵拜茶。”許宣心下遲疑。青青三回五次,催許宜進去。許宣轉到裏麵,隻見:四扇暗槅子窗,揭起青布幕,一個坐起,桌上放一盆虎菖蒲,兩邊也掛四幅美人,中間掛一幅神像,桌上放一個古銅香爐花瓶。那小娘子向前深深的道一個萬福,道:“夜來多蒙小乙官人應付周全,識荊之初,甚是感激不淺!”許宣道:“些微何足掛齒!”

    白娘子道:“少坐拜茶。”茶罷,又道:“片時薄酒三杯,表意而已。”許宣方欲推辭,青青已自把菜蔬果品流水排將出來。許宣道:“感謝娘子置酒,不當厚擾。”

    飲至數杯,許宣起身道:“今日天色將晚,路遠,小子告回。”娘子道:“官人的傘,舍親昨夜轉借去了,再飲幾杯,著人取來。”許宣道:“日晚,小子要回。”娘子道:“再飲一杯。”許宣道:“飲饌好了,多謝,多謝!”

    白娘子道:“既是官人要回,這傘相煩明日來取則個。”許宣隻得相辭了回家。

    至次日,又來店中做些買賣,又推個事故,卻來白娘子家取傘。娘子見來,又備三杯相款。許宣道:“娘子還了小子的傘罷,不必多擾。”那娘子道:“既安排了,略飲一杯。”許宣隻得坐下。那白娘子篩一杯酒,遞與許宣,啟櫻桃口,露榴子牙,嬌滴滴聲音,帶著滿麵春風,告道:“小官人在上,真人麵前說不得假話。奴家亡了丈夫,相必和官人有宿世姻緣,一見便蒙錯愛。正是你有心,我有意。煩小乙官人尋一個媒證,與你共成百年姻眷,不枉天生一對,卻不是好!”許宣聽那婦人說罷,自己尋思:“真個好一段姻緣。若取得這個渾家,也不枉了。我自十分肯了,隻是一件不諧。思量我日間在李將仕家做主管,夜間在姐夫家安歇,雖有些不少東西,隻好辦身上衣服,如何得錢來娶老小?”自沉吟不答。隻見白娘子道:“官人何故不回言語?”許宣道:“多謝過愛,實不相瞞,隻為身邊窘迫,不敢從命!娘子道:“這個容易。我囊中自有餘財,不必掛念。”便叫青青道:“你去取一錠白銀下來。”隻見青青手扶欄杆,腳踏胡梯,取下一個包兒來,遞與白娘子。娘子道:“小乙官人!這東西將去使用,少次時再來取。”親手遞與許宣。許宣接得包兒,打開看時,卻是五十兩雪花銀子。藏於袖中,起身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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