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圓 夢(1/2)

    初夏時，B團換防到大同江防區。大同江水麵寬闊，水流湍急，連接兩岸的鐵路專用橋比鴨綠江大橋還要長。因此，除B團外，還有先期到達的幾個兄弟高炮團，以及陸軍的一些高射機槍連共同保衛，甚至包括蘇軍的一處高炮陣地，由此可見此橋戰略位置之重要。

    美軍對大同江大橋顯然要比其他目標重視很多，所以攻擊手段更高，攻擊規模更大。這天來襲的敵機七批次，每批次三架，三角隊形。首架飛機呈佯攻狀態，吸引地麵火力注意，後兩架著力於俯衝攻擊。這對指揮員素質和平時的戰術演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刹那，各團炮火齊發，大同江上空立刻炮火連天，炸彈在江水裏連連爆炸，激起了滔天水花。敵機在濃煙中忽而爬高，忽而俯衝，雙方殊死搏鬥，場麵一時處於膠著狀態。

    “打中了！打中了！”山頂觀察哨嘶啞著嗓子激動高呼，很多戰士也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李軒宇在瞄準鏡裏清晰地看到兩、三架敵機起火冒煙，飛行狀態明顯不正常，搖搖晃晃地歪斜著飛去。因為有首戰誤會的陰霾，陣地上的歡騰收斂了許多，大家看上去並不自信，一切隻能讓事實去檢驗。

    各團派出一名副營長帶隊，率領殘骸組前往搜索。晚上，終於帶回了讓人興奮的消息，確實擊落了兩架敵機，其中一架的飛行員未來得及跳傘，與飛機一起墜毀。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幾個團的殘骸組互不相讓，都說敵機是自己打下來的。大家爭搶著上前奪取屍體，你拉我拽，簡直要將飛行員的屍體大卸八塊。

    這個消息傳到陣地上，立刻成了大家熱議的話題。肖寶魁對此充滿著不屑。他繪聲繪色地給大夥兒講起了西楚霸王項羽烏江自刎的故事。經曆了垓下之圍已窮途末路的項羽逃到了烏江邊，謝絕了烏江亭長的好意，拒不上船，返身手刃數百名漢兵。他見大勢已去，對昔日舊將呂馬童道：“聽說漢王懸賞千金、萬戶侯欲得我首級，故人一場，這好處送給你了。”說罷橫劍自刎，屹立不倒。漢兵一擁而上，為搶屍首不惜自相殘殺，最後得到項羽屍體殘肢的五個人俱得以封侯。

    季連長聽見了，訓斥肖寶魁說：“你把敵軍飛行員比作項羽，把我們的戰士比作沒有出息的漢軍，安的是什麽心？”肖寶魁意識到不妙，趕快遛走。

    不一會兒，班長走過來對肖寶魁說：“連長讓你寫份檢查交上去，今晚就寫。”肖寶魁立刻擺出一臉苦相。

    尹紅娟奚落他說：“嘴巴太長，不是吃的飯多，而是吃的虧多。”

    當然誌願軍不可能將敵機飛行員五馬分屍，更不可能因為搶屍體而自相殘殺。最終的結果是，搶得屍體的一溜煙回去報功，沒搶到的撿起飛機殘骸氣呼呼地去告狀，B團隻有告狀的份兒。

    官司一直打到誌願軍高炮指揮部。高指首長在會議上一錘定音：“高射炮兵作戰，是高度集中協同，功勞人人有份。你們誰能說出敵機是被哪一個連的陣地上具體哪一發炮彈打掉的？”他停頓了一下環顧四周，接著說：“你們說飛機是你們打掉的，那B團沒有進入防區以前，你們為什麽沒有打掉？”聽首長這樣說，賀團長陰雲密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曙光。至此，搶屍體引起的喧囂終於塵埃落定。開得動、打得響早已實現，打得掉也成為現實，這支年輕的高炮部隊完全成熟了。

    然而就是這次戰鬥，李軒宇發現了尹紅娟一個秘密。原來敵機逃遁我方高炮熄火後，李軒宇從指揮儀前站起身來想直直腰，卻無意中看見尹紅娟趁大家不注意，迅速從耳朵裏取出什麽東西塞進褲兜裏。記得打完第一仗，尹紅娟被己方的炮聲和敵機的炸彈聲震得聽力半天恢複不了，而幾仗過後，連同李軒宇在內的指揮儀班所有戰士的聽力均不同程度受到了損害，尹紅娟卻像沒事似的。前前後後聯係起來，李軒宇明白了，估計尹紅娟還真聽了肖寶魁的勸告，打仗時把耳朵堵上了。如果人人都在打仗時堵耳朵肯定不行，僅有極個別人堵也無礙大事。作戰的套路每個人早已爛熟於心，就算自己聽不見命令，也可以從戰友的表情和動作上完全領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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