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紅色的風景(1/3)

    秋天，我結束在大阪的旅行。腦袋還是一團亂，想再走遠一點，就決定去東京。搜索民宿的網站，聯絡房東入住了。房東一家四口。我住在靠近客廳的房間，玄關旁的小屋還有另外一位房客。

    我每天午後清醒，房東有時坐在餐桌前玩電腦，有時出門采購，整天不在。周末是天倫之樂時間，闔家出遊，不到夜半不歸。房間的一切私密就鋪展在半生不熟的房客麵前。普通的旅行者大多忙著觀光，比主人早出晚歸，恐怕房東是沒想過要租給我這種人吧。我覺得抱歉。她卻說不用在意，另外那個房間裏住的也是一位家裏蹲。和妳一樣，也是一位寫的呢。咦？是哪國人，寫什麽樣的？我好奇。但我們的時間表大概完全錯開了，總是碰不見。

    這樣也不錯吧。我們都大老遠跑到這裏來當家裏蹲，也活該碰不見。

    然後，一個周末傍晚，我精疲力盡的回到黑洞洞的房子，正打算用微波爐溫烏冬麵吃，廚房門口突然飄過一團幽幽的影子，開口便說：“我買了台腳踏車。”

    “呃……哈？”

    “我有一台腳踏車，停在陽台上。”他說，飄出陰影，輪廓曝露在微弱的燈光下，“如果妳想用的話，隨時拿去用。”

    “呃……哦！謝謝你。”又補充，“但是我不會騎。”

    “妳不會騎腳踏車？！”

    “有、有那麽丟人嗎？那你買了腳踏車又不騎？”

    “我喜歡走路。”

    “呃，好吧。那……烏冬麵，你要吃嗎？”

    D先生來自美國，俄克拉何馬州，和《生活大爆炸》的謝爾頓一樣帶點南部的口音。他寫奇幻，銷量還不錯，有點輕微的亞斯伯格症，隻專注於感興趣的事，記憶力超群，數學卻很爛，語速快，不按排理出牌，相處反而輕鬆。

    他夜裏工作，淩晨入睡，醒來就出門，沿著街道一直走，從蕭條走到熱鬧，遇上能講英文的人就說上兩句。因為是外國人，遇上麻煩總有熱心人，反而走不丟。他也不怕碰上麻煩。他敲敲響亮的門牙，說這些都是假的，在伊拉克服兵役的時候，車子剛好壓到地雷，險些轟掉半張臉。

    “你當時害怕會死嗎？”我問。

    “我就捂著臉，想它會不會掉下來。下巴合不上，喊話也喊不清楚。”

    “那……和你一起去的戰友，有人……沒有回來嗎？”這話是不當問的，冒昧，唐突，不禮貌，但他異於常人，我就問了。

    “當然。”

    “嗯，現在回想起來，你還是覺得去當兵是正確的嗎？”

    “沒什麽正不正確。去服兵役，大學就免學費。我就是衝這個。”

    “這樣啊……那，你覺得有得到任何正麵的東西嗎？”

    “隻留下些習慣。比如去餐廳吃飯會下意識坐在能縱觀全局的角落，避開窗口，算是懂得識人。”又說，“啊，對了，我過幾天去橫濱。那邊有美軍駐地。去看我的戰友。一起過萬聖節。我還買了銀色的噴霧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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