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禮(1/2)

    禮物這種東西，打動人心的重點到底在什麽地方呢？它代表了一個人不言自明的心意？包含了對方含蓄而熱情的念想？還是僅僅因為它免費呢。重要的是禮物本身，還是送禮物的人呢？換句話說，世界上存在喜歡的人所送的討厭的禮物，和討厭的人送的喜歡的禮物嗎？

    A子最稱心如意，留在身邊最久的禮物，是國中時同班男生送她的生日禮物。她當時與那男生正處於互有好感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從他手中接過巴掌大的方形盒子的一瞬間，她簡直有被混合幸福和驚悚的炸彈轟得眼冒金星的幻覺。互有好感，生日禮物，方形絨布盒，之後順理成章出現的東西自然是戒指。啊，明明還是國中生，竟然明目張膽的送這麽貴重的禮物，雖然是誠摯的心意，但似乎又比她想要的誠摯多了一些，讓她有一絲猶豫和嫌棄。萬一收下了，就得回應對方沉重的心意；但如果不收，一切就要在這裏畫下句點了。初戀扼殺在萌芽，真比什麽都於心不忍。然而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她咬牙打開了絨布盒。

    端坐在裏麵的確實是一個“環形”物體，但比想象中大得多。那是一隻深藍色皮帶，史努比圖案的手表。答案揭曉後，她又不免有些失望。大概在那幾絲猶豫和嫌棄中，潛藏著極速攀升的優越感和依賴心。女性在這方麵的配合度和回報力說不定天生就是比較強，害她在不知不覺中將熱情推到擬定的高度。結果，隻是手表而已。前一秒還在飛速上揚的高昂情緒突然間冷卻凍凝，她幾乎要被溫差凍傷了。她默默的把手表戴上，感受它在手腕上輕巧得幾乎消失了一樣，毫無重量。戒指太重，表又太輕，她也不知道想要的是什麽。不，也許手表的意義剛剛好也說不定，她安慰自己，不會過於隆重，又有保存價值，說不定還有什麽隱藏含義，比什麽都有心。雖然如此，再麵對男生，也隻有禮貌的感謝，無法生疏淡然，也不好太過嬌羞，拿捏得有些辛苦。

    很多年以後，她才想起要罵當時的自己——即使是手表，也是很棒的禮物，但她卻被期待蒙蔽了雙眼，隻看到落空。然而，那隻輕巧得毫無重量，每次戴上幾乎就像手臂的一部分一樣自然貼服的史努比腕表，成功打敗了後來許多年間添置的各式產品，成為占據她手腕最久的一樣東西。直到皮帶磨爛，丟在路上。

    B子今年35歲，是兩個小孩的媽媽。家庭美滿，人生勝利。然而倒推回去十五年，情況卻完全相反。那時的她剛和深愛的男友分手，整個人沉浸在苦澀之中。她長得甜美，不乏追求者，千挑萬選的對象卻在和她反複多次分分和和藕斷絲連的遊戲之後，一身清爽的脫身。戀愛失敗的打擊令她對生活失望，痛不欲生。命都不想要了，學業就更不管不顧。成績一落千丈。而在這最低穀的時刻，卻有一位追求者M君始終不離不棄，不斷的靠近她，鼓勵她，關懷她。給她送飯，邀請她出去玩，不斷的遞情書。然而她一概拒之門外。一來還未走出感情的傷痛，對方操之過急的殷勤隻讓她感到厭煩；再者她確實對他全程無感，知道如果在最軟弱的時刻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不過是一時的各取所需，反而是對彼此的不公平。總而言之，不喜歡的人，不管送什麽都不討喜。就算挖出心來，你也會嫌它跳得不夠有節奏感。相反的，喜歡的人，就算送你傷口，也好難結痂。B子就這樣，小心的嗬護著療愈著傷口。當它終於逐漸好轉，理性與智慧也逐漸回到她身體裏時，才發現自己真的從健康狀況到生活步調都一塌糊塗。考試在即，曠課太多，留級估計也是注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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