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不多奇聞怪談

第25章 魅狐(1/5)

    一

    話說,在陳朝那個風雲變幻的年代,有一位名叫徐德言的太子府官員,他的妻子可是大名鼎鼎的樂昌公主,她不僅擁有閉月羞花之貌,更是才情出眾,無人能敵。這樂昌公主還是後主陳叔寶的親妹妹呢!那時,陳朝政局動蕩不安,徐德言預感到未來難以安穩度日,便對他那絕世佳人老婆說:“你這麽才華橫溢又美貌非凡,一旦國家淪陷,你肯定會被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搶去做媳婦兒,到那時咱們可就天各一方了。但如果咱倆緣分未盡,還希望再見一麵,不如我們找個信物作為約定吧。”

    於是乎,夫妻倆把一麵鏡子砸成了兩半,各自保管一半,立下誓言:“將來某年正月十五那一天,無論天涯海角,都要把這半麵鏡子拿到市場上出售,隻要我還活著,就會在那天去找它。”

    果然,陳朝覆滅之後,樂昌公主被收入了權臣楊素家中,受到了極為優厚的寵愛。而徐德言曆經坎坷顛簸,好不容易來到了京城。就在那個約定的正月十五,他在熙熙攘攘的市場中,發現有個老仆正在高價叫賣半麵鏡子,引來了眾人圍觀和嘲笑。徐德言卻徑直走過去,將老仆帶回自家,擺上飯菜,道出了其中原委,並拿出了自己手中的半麵鏡子與之契合,還在上麵題了一首詩:

    鏡雖隨人離去,鏡已歸人未歸,

    再不見你的倩影,隻剩皎潔月光輝。

    樂昌公主讀到這首詩,不禁淚如雨下,無法進食。楊素得知此事後,內心深受觸動,臉色瞬間柔和下來,立刻召見了徐德言,決定成人之美,將樂昌公主歸還給他,並贈送了豐厚的禮物。此事傳出後,世人無不為之動容感慨。

    接著,楊素還邀請徐德言夫婦一同飲酒,讓樂昌公主也賦詩一首,她寫道:

    今朝情景多變故,新夫對麵舊夫旁,

    笑也難來哭也難,始知做人真不易。

    就這樣,徐德言帶著樂昌公主回到了江南老家,兩人最終在那裏安度晚年,成就了一段千古流傳的愛情傳奇。

    二

    在元和年間,饒州刺史齊推家的千金嫁給了隴西的李某,這位李某是個一心想要考取進士的書生。婚後的某一天,齊小姐發現自己懷孕了,因李某赴京趕考,她便留在饒州刺史府邸待產。等到臨近分娩時,齊小姐搬到了後院東閣居住。就在那一晚,她在夢中遇見一位威儀非凡的男子,閉眼握劍,厲聲嗬斥:“這屋子怎是你這樣的凡胎濁物可以玷汙的地方?速速離開,否則將會招來災禍!”

    次日,齊小姐將夢境告訴父親齊推,齊推性格剛毅果斷,回應道:“我身為一方土地的主人,哪來的妖魔鬼怪膽敢侵犯我家!”

    幾天後,齊小姐順利產下一子,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竟然親眼看見夢中的那位男子出現在床邊,對她一頓亂打。不一會兒,齊小姐口鼻出血,不幸去世。齊推夫婦悲痛欲絕,後悔沒有早些相信女兒的夢境,連忙派人通知女婿李某,並在李某家族墓地暫時安葬了齊小姐。此時,李某正在京城參加科考未能及第,聽到噩耗後急忙趕回饒州。然而當他抵達時,妻子已經去世半年了。

    李某深知妻子死因不明,心中充滿哀痛與遺憾,決心要查明真相為妻子申冤。當他快回到饒州城附近時,傍晚時分,突然在一片荒野中看到一個女子,其形態裝扮顯然並非鄉間農婦,李某心頭一動,趕緊停下馬來仔細觀察,隻見那女子消失在草木之間。李某立刻下馬追蹤,走近一看,竟是他的亡妻!

    夫妻二人相見,忍不住悲從中來,齊小姐卻強忍淚水說:“先別哭,其實我還有機會複活。為了等你回來,我已經苦苦等待了很久。父親為人剛正不阿,不相信鬼神之說,而我身為女子,也無法為自己申訴。現在我們能相見,雖然時機稍顯晚了一些。”

    李某急切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麽做呢?”

    齊小姐答道:“從這裏一直向西五裏有個鄱亭村,村裏住著一位姓田的老人,他表麵上是在教孩子們讀書,實則是九華洞中的仙官,隻是無人知曉。如果你能虔誠地去找他,或許能得到幫助。”

    於是李某按照妻子指引,直接找到了田先生。見到田先生後,李某恭敬地雙膝跪地,連連說道:“我是塵世間的一個卑微之人,冒昧前來求見大仙。”

    當時田老先生正在給村裏的孩子授課,見到李某如此舉動,驚訝之餘躲閃道:“我隻是個垂暮之年的老頭,隨時可能撒手人寰,你怎麽會這樣稱呼我呢?”

    李某再次叩拜,不肯起身,田老先生愈發覺得難以應對。從白天一直到深夜,李某始終站在田老先生麵前不肯坐下。最後,田老先生長歎一聲,低頭思索良久,說:“看你如此誠意滿滿,我也不能再隱瞞什麽了。”

    正當李生聽聞田老先生的話語後,他立即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淚鼻涕一起湧出,詳詳細細地傾訴了妻子遭遇的不白之冤。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用哀婉而又堅定的語氣講述著妻子的冤屈經曆。

    田老先生聽完,微微一笑,略帶調侃地道:“唉呀,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不過你們這些凡人總是不早早來申訴,如今那座房子都垮塌了,事情變得更加棘手。我之前拒絕幫你,可不是真的袖手旁觀,而是還沒想好怎麽對付那個搗蛋鬼呢。不過嘛,看在你這般真情實感的份上,我就試著為你安排一下吧。”

    說著,田老先生領著李生向北走出,短短百步之後,兩人來到一片桑樹林。田老先生忽然仰天長嘯,刹那間,一座宏偉壯觀的府邸憑空出現,殿堂樓閣環繞,警衛森嚴,猶如王宮一般。田先生此刻換上了華麗的紫色披肩,穩穩坐在案幾之後,身邊排列著一眾仿佛陰司判官般的隨從。不一會兒,傳來傳令召喚地方諸神。

    眨眼間,十幾支隊伍各率百餘名騎兵疾馳而來,隊列整齊劃一,那些首領們個個身高過丈,氣宇軒昂,都在門口屏風外整理衣冠,神色緊張地詢問今日有何大事發生。片刻後,侍者引導著廬山神、江河神、彭蠡湖神等一眾地界神仙紛紛快速進入大殿。

    田先生一臉嚴肅地質問道:“最近發生的饒州刺史家千金因生產遭惡鬼殺害之事,各位可知詳情嗎?”

    眾神紛紛點頭哈腰,異口同聲回答:“確有此事。”

    田先生追問:“為何不早點替她伸冤呢?”

    眾神麵麵相覷,隨後解釋道:“凡間的訴訟得有人主持,既然人間沒有人正式控訴,我們這邊也沒法主動揪出那害人的家夥。”

    田先生接著問:“知道那個惡鬼的名字嗎?”

    這時,其中一個神祇站出來回應:“那惡鬼乃是西漢時期鄱縣王吳芮,現今刺史府邸所在地正是當年吳芮的故居。這家夥仗著昔日的威勢,一直霸占此地,時不時就要搞點小動作,施暴擾民,人們對此束手無策。”

    田老先生一聽,目光炯炯,斬釘截鐵地下令:“那就立刻把他給我抓過來!”

    不久,吳芮被五花大綁帶到跟前,麵對田老先生的質詢,他堅決抵賴。田老先生下令召喚阿齊旨來對質,不多時,李生的亡妻和吳芮在大庭廣眾之下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大約一頓飯的工夫,吳芮終於理虧詞窮,狡辯道:“那恐怕是因為她產後身體虛弱,見到我受驚過度,自己嚇死了,並非我故意謀殺。”

    田老先生瞪了他一眼,幽幽地說:“無論是用棍棒還是刀劍殺人,本質上有什麽區別嗎?”

    於是下令將吳芮押送到天庭接受審判,並順便查了一下李氏夫人的陽壽情況。很快,一個小吏回報:“原本她應該還能活32年,還會生育四個兒子三個女兒。”

    田老先生對著周圍的官員們商量:“李夫人壽命尚長,如果不讓她重生,怕是難以平息她的怨念。大家有什麽看法呢?”

    這時,一位老吏走上前來說:“東晉鄴國曾有過一個橫死之人的情況與這次類似,當時是由葛真君出手處理的,采用了‘具魂轉生’的辦法,使其重回人間生活,吃喝玩樂一如常人,隻是到壽終之時,不會留下實體而已。”

    田老先生好奇地問:“什麽是具魂轉生?”

    老吏解釋道:“活人的三魂七魄,在死後會分散開來,無所依托。現在我們可以將其收集起來合成一體,並用一種名為續弦膠的東西粘合。大王隻需將其釋放回人間,那麽她就如同真正重生一般。”

    田老先生滿意地點點頭:“這個辦法不錯。”

    他轉向李生的妻子,溫和地詢問:“如果采用這種辦法讓你重生,你覺得可以嗎?”

    李妻欣喜萬分:“當然願意!”

    緊接著,一名小吏帶來七八個與李妻麵貌相似的女子,她們合力將李妻的靈魂重塑肉體。又有一個人拿著一種像糖稀一樣的藥物,塗抹在李妻身上。轉瞬之間,李妻如同從雲端跌落,剛開始有些恍惚,待到天亮,她已記不清昨晚的經曆,隻看到田老先生和他們夫妻二人置身於桑樹林中。田老先生提醒李生:“我已經盡力幫你們解決此事,現在總算成功了,你可以帶她回家。見到親人時,隻說是她重生了,其他細節不要多說。我也該離開了。”

    李生隨即帶著妻子回到饒州,全家人都驚愕不已,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經過一段時間,大家才確認她確實是活生生的人。後來,李妻果然又生育了好幾個子女。親戚朋友們中也有不少人看出端倪,他們私下議論:“除了行動舉止格外輕盈靈活,似乎與常人有所不同以外,其他一切都和正常人一樣。”

    三

    隋煬帝巡幸江都之際,委派司空大人楊素留守長安。楊素這位爺可真是傲嬌得沒邊兒,加上世道動蕩,他覺得自己是權傾朝野、威望無人能敵的大人物,所以生活極度奢華,對待自己比帝王還講究。每次文武百官前來匯報工作,或是賓客上門拜訪,他都是高高在上地躺在床上接見,身邊還有美人們伺候著,丫鬟環伺,擺的譜兒簡直快趕上皇上啦。到了晚年,更是囂張到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壓根兒沒有匡扶社稷、力挽狂瀾的心思。

    有一天,平民出身的衛公李靖帶著滿腹經綸前來求見楊素,打算獻上奇策妙計。楊素自然也是半躺半臥地接待了他。李靖上前施禮,直言不諱地說:“如今天下紛亂,各路英雄並起。您身為朝廷重臣,應當以招攬賢能為己任,不應該如此倨傲地接見客人。”楊素一聽,臉色陡變,立刻坐起身來,向李靖道歉,並認真聽取了他的策略,十分讚賞,收下了他的建議後,讓李靖告退。

    就在李靖展示雄辯之才的時候,旁邊有個姿色出眾的歌妓手持紅拂站在那裏,一直偷偷打量著他。等到李靖離開之後,這位紅拂姑娘指著下人問道:“剛才那位公子住在哪個府邸?住在哪兒?”李靖如實相告。

    當天晚上,五更剛過,李靖住宿的小旅館裏忽然傳來輕輕敲門聲。他起身開門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紫色衣服、頭戴帽子的人,手提一隻包裹,杖行而來。李靖問:“你是誰?”對方回答:“妾身是楊家的紅拂妓。”李靖趕緊請她進屋。她褪去外衣摘掉帽子,原來是個十八九歲的絕代佳人,淡妝素雅,朝著李靖盈盈下拜。李靖驚訝之餘連忙還禮。紅拂姑娘說:“我在楊司空身邊待了很久,見識了無數人,覺得沒人能比得上您。我就像一根攀附藤蔓,希望能找到一棵大樹依靠,因此決定追隨您。”李靖不解:“楊司空在京師位高權重,這樣豈不是很危險?”紅拂笑答:“他不過是倚仗剩餘的權勢苟延殘喘,其實不足為懼。我們這些歌舞伎都知道他成不了氣候,已經有不少人離他而去,他也不會太追究。我已經考慮得很周全了,您不必擔心。”

    李靖問她姓甚名誰,她回答姓張,家中排行老大。再看她的肌膚、儀態、談吐、氣質,真是個天上少有、人間難尋的仙子般的人物。李靖做夢也沒想到能得到紅拂這樣的青睞,又是歡喜又是惶恐,心中萬千思緒起伏不定,門外的腳步聲更是讓他緊張不安。過了幾天,他也聽到有關楊素派人追蹤的消息,但感覺追捕力度並不猛烈。於是,他果斷換上一身英武的服裝,跨上駿馬,直接撞破門戶而出,準備逃往太原老家。

    行至靈石旅店暫歇,剛剛安頓好床鋪,爐火正旺,燉著的肉眼看就要熟了。張氏(紅拂)長發及地,正在床前梳理秀發,而李靖正在專注地刷馬。突然,一位身材中等、滿臉赤髯、虯曲濃密的怪客騎著一頭跛腳毛驢闖入,把皮囊扔在爐火前,隨便找了個枕頭斜躺著,眼睛盯著張氏梳頭。這舉動把李靖惹得火冒三丈,雖然心頭怒火熊熊燃燒,但他還是忍著氣繼續刷馬。張氏則淡定地打量了這位不速之客一番,一邊握住頭發,一邊身子擋住視線悄悄示意李靖別動怒,快速地梳完了頭,然後整肅衣裳走上前詢問對方姓氏。那神秘男子回答:“姓張。”張氏聽罷便高興地說:“巧了,妾身也姓張,看來咱們可以稱作姐妹了。”說著便立即行禮相見。又問他在家中排行老幾,對方回答是“老三”。接著張氏介紹自己是家中長女。於是兩人以兄妹相稱,張氏招呼李靖過來見見這位“三哥”,李靖趕忙跑來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三人圍坐在爐火旁,李靖揭開鍋蓋查看鍋裏的羊肉是否煮熟。赤髯客隨口問道:“煮的是什麽肉?”李靖回答:“是羊肉,估計差不多熟了。”赤髯客這時說自己餓了。李靖便出門買了些胡餅回來。隻見赤髯客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熟練地切肉分食,吃完後,又將剩下的肉隨意切塊喂給了他的跛腳毛驢,那毛驢吃得飛快。赤髯客邊吃邊說:“看李郎的生活狀態,像是個清貧之士,怎會結交到像我這樣的奇異人士呢?”李靖坦誠回應:“雖貧,但我並非無情之人。別人也許不會告訴我,但既然兄台問起,我就實話實說吧。”隨後李靖詳細講述了事情經過。赤髯客又問他們接下來要去哪裏,李靖回答:“我們打算遷往太原避難。”赤髯客點頭道:“這就對了,我早料到你不是偶然遇到的。”隨後他又問有沒有酒,李靖告知附近就有酒肆,便買回了一鬥酒。

    酒過一輪,赤髯客神秘兮兮地說:“我還帶了點下酒菜,李郎敢不敢嚐試一下?”李靖雖然有些忐忑,但還是壯膽答道:“好,試試看。”赤髯客打開皮囊,裏麵赫然是一顆人頭和心肝,他將人頭放回囊中,用匕首切下心肝一起分享。他說:“這個人乃是天下最無情無義之徒,我追尋了他十年,今日才得以手刃,心中的恨意終於消解了。”接著又讚許李靖:“看你這儀表堂堂,真是一位鐵骨錚錚的漢子。聽說太原也有位奇人,你可曾聽說過?”李靖回應:“確實認識一位我認為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其他人不過是一般的將帥罷了。”赤髯客追問姓名和年齡,李靖一一回答:“和我同姓李,年紀不過二十歲,現在是州將的兒子。”赤髯客連連點頭:“果然不錯,我也想見見他。李郎能否幫我引薦一下?”李靖解釋可以通過好友劉文靜見到此人,並問赤髯客此行目的。赤髯客透露:“占卜者說太原有奇異之氣,特地讓我來探訪。李郎,你們何時能抵達太原?”李靖算了算行程,答複:“第二天清晨,我們可以約定在汾陽橋見麵。”說完,赤髯客騎著他的跛腳毛驢疾馳而去,轉眼消失在視野之外。

    李靖與張氏麵對這一連串驚奇事件,既驚愕又欣喜,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李靖寬慰張氏說:“這樣的壯士是不會騙人的,所以我們無需害怕。”於是兩人重整心情,加快步伐趕路前往太原。

    時間一到,李靖和張氏準時抵達太原,果然又和赤髯客碰麵了,大家都歡天喜地。他們一同去拜訪了劉文靜。李靖巧妙地對劉文靜說:“聽說有一位擅長看相的高人想見見您,我能請他過來嗎?”劉文靜向來對這類神奇人物很感興趣,一聽這話,立刻派人去迎接。使者很快就回來了,身後跟著一位打扮奇特的家夥——身穿裘衣,不穿袍衫也不穿鞋,就這麽大大咧咧走進來,整個人神采飛揚,與常人迥異。赤髯客默默坐在一旁,看到此人,心中暗自嘀咕。幾杯酒下肚後,赤髯客拍拍李靖的肩膀,低聲說:“這人可是真龍天子啊!”李靖把這話告訴劉文靜,劉文靜聽了更加得意洋洋。待客人離去後,赤髯客又說:“我猜中了大概八九分,不過還得讓我的道友見見他。李郎,你最好帶上張氏再回一次京城。某日中午,記得在馬行東酒樓下找我們,那兒會有我和道友騎著的驢子,你們看到後就直接上來。”

    李靖和張氏答應照辦。到了約定的日子,他們在酒樓下果然看到了那兩頭驢子,於是按計劃上了樓。樓上赤髯客正與一位道士對飲,見他們倆前來,頗為驚喜,邀請他們入席。大家一起暢飲了十幾輪,赤髯客說:“樓下櫃子裏有十萬錢,你們找個隱蔽的地方安置張氏。然後某日我們在汾陽橋再會。”到了約定的時間,李靖來到汾陽橋,隻見道士與赤髯客已經等候在那裏。三人共同拜見了劉文靜,當時劉文靜正在與人下棋,他們行禮寒暄,參與討論。劉文靜派人緊急請來文皇(唐太宗李世民)觀看棋局。道士與對方對弈,赤髯客和李靖在一旁陪侍。不久,文皇到場,他的風采令人震驚,一舉一動都顯得神清氣朗,英氣逼人,周圍的人都被他的氣勢所感染。道士瞥了文皇一眼,表情凝重地放下棋子說:“這盤棋我全輸了!大局已定,無力回天了!”說完便終止了棋局,請求離開。出門後,他對赤髯客說:“這個世界不屬於你,你應該去更適合自己的地方。加油,別為此事耿耿於懷。”隨後兩人一同返回京城。

    赤髯客告訴李靖:“算算你回去的行程,大概某日才能到達。到後的第二天,你和張氏可以一起來某條巷子的小宅子找我。我知道你現在囊中羞澀,但別擔心,我會安排妥當,到時候還想讓你們的新娘子拜見一下,大家好好聊聊,千萬別客氣。”說完,赤髯客深深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李靖接到赤髯客的神秘指令後,立馬駕馬奔回京城,帶著張氏一同前往指定的地點——一處毫不起眼的小版門。敲門後,有人應答,恭敬地說:“三郎早已等候李郎和娘子多時了。”他們被引領穿過一道道越來越宏大的門庭,眼前出現了四十位婢女整齊列隊在庭院前,二十位奴仆引導他們步入東廳。東廳內的陳設精美絕倫,珠寶箱中裝滿了各種珍稀的化妝品、飾品,讓人驚歎這不是人間應有的景象。待他們梳洗打扮完畢,又被提供了華麗無比的衣服更換。

    穿戴完畢,有人通報:“三郎來了!”赤髯客頭戴紗帽,身披裘衣,威猛如龍虎般走進來,神情歡快地與他們相見,並催促他的妻子出來拜見,原來他的妻子也是個絕色美女。隨後,他們被請至中堂,隻見那裏擺設的宴席豪華至極,即使是王公貴族之家也難以匹敵。四人共享美食之後,又喚來了二十位宛如天籟之音的女樂演奏,樂曲美妙動人,仿佛來自仙境。宴畢,開始敬酒。家仆們從東堂抬出了二十個箱子,每個箱子上都覆蓋著錦繡帕子。待帕子逐一揭開,原來是記錄寶藏和錢幣數量的文簿和鑰匙。赤髯客慷慨陳詞:“這些都是我的財富,現在全部贈予你們。為何這樣做呢?因為我在這個世界尋找事業,還需拚殺數十年,建立些許功業。如今已有真正的英主太原李氏,不出三五年,天下必將太平。李靖憑借卓越的才能輔助清明的君主,必能竭盡全力,成為人臣楷模;而張氏以天仙般的姿色和超凡的技藝伴隨夫君的榮耀,也隻有她能識別李郎的價值,也隻有李郎能使她光芒四射。你們即將崛起,時機恰好,正如猛虎嘯穀,生風振翼,蛟龍騰空,雲霧匯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拿著我的贈禮,去輔佐真命天子,共同開創一番偉業吧!十年後,東南方向數千裏的地方會發生一件奇異的事情,那就是我有所作為的時刻。那時候,李郎和張氏可以在東南方向斟酒慶祝。”說完,赤髯客命令家童依次跪拜,宣布:“李郎、張氏,你們就是他們的主人。”話音剛落,他就帶著妻子以及一名隨從,跨上馬背,幾步之後,身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靖夫婦占據了這座豪宅,成為了豪門,這筆巨大的財富也為他們日後協助文皇李世民奠定基業提供了支持,最終匡扶了天下。

    貞觀十年,李靖以左仆射平章事的身份任職朝廷。恰巧南方的少數民族上報:“有一千艘海船,裝備著十萬兵馬,攻入了扶餘國,推翻了原國王並自立為王,局勢已然穩定。”李靖心裏明白,這肯定是赤髯客幹的好事。回到家後,他告訴張氏這個消息,兩人換上盛裝,恭敬地行禮拜賀,並朝著東南方向敬酒祝福赤髯客。

    這件事證明,真正的明主興起,絕非一般英雄所能企及,更何況那些妄圖篡權的野心家,不過是螳臂擋車罷了。我大唐皇朝福澤萬代,絕非偶然。甚至有人說:“衛公李靖的兵法,一半還是承襲自赤髯客呢!”

    四

    在湖南一帶,有一位名叫卻要的女子,她是當地觀察使李庾家的丫鬟。卻要容貌秀麗,舉止優雅,口齒伶俐,每逢初一十五的祭祀活動,她都會代表李家走訪親戚朋友,即便李家有幾十個侍婢,也沒有誰能取代她在社交場合的地位。而她那機智乖巧、善於察言觀色的性格,也讓親朋好友們都對她疼愛有加。

    李庾家共有四個兒子,老大叫延禧,老二叫延範,老三叫延祚,按照順序往下數,第四子被稱為五郎。這四位公子年輕氣盛,個個都是熱血狂放的少年俠客,他們都對卻要心生愛慕,渴望與她親近,但卻都無法實現心願。

    有一次,正值清明時節,彎彎的月亮皎潔明亮,庭院中的櫻花繁花盛開。在那繡帷低垂、銀燈閃爍的中堂背後,櫻花樹影婆娑之處,老大延禧邂逅了卻要,他鼓起勇氣向卻要表白並尋求私會。卻要卻不慌不忙,拿出一塊軟墊遞給他,笑著說:“你在大廳東南角靜靜地站著等我,等大家都睡熟了,我會來找你。”

    老大延禧走後,老二延範也在走廊遇到了卻要,結果得到同樣的回複,隻不過卻要讓他在東北角等候。

    接著,老三延祚也碰上了卻要,同樣得到了一張墊子和一句指示:“你就在大廳西南角等著吧。”

    三位哥哥都各自去了指定位置後,最小的老五也遇上了卻要,纏綿悱惻,不願放手。卻要依舊給出一塊墊子,讓他在西北角耐心等待。

    四位兄弟各自懷著期待在角落裏屏息靜待,廳門半掩,隻見三名兄弟先後各就各位,彼此雖心生疑惑,卻又都不敢聲張。不久,卻要突然點亮了火把,猛地推開廳門,火光照亮全場,她看著四位兄弟,嘲諷道:“你們這幾個愣小子,怎麽都擠在這裏找睡覺的地方呢?”

    四兄弟聞言,尷尬至極,丟下手中的墊子,捂臉跑開。卻要在後麵笑著追趕,進一步戲謔了幾句。自此以後,四位公子都因這次尷尬的遭遇而心存愧疚,再也不敢對卻要失禮無敬。

    五

    在唐朝天寶年間,有個名叫李征的青年才俊,他是隴西李氏皇族的一支,家住虢略。李征學問淵博,才思敏捷,年少時就聞名遐邇,被譽為“名士”。天寶十年春天,他通過尚書右丞楊沒的推薦,成功登科進士,幾年後被任命為江南尉。然而,李征個性灑脫不羈,恃才傲物,對於身處低級官職頗感憋屈,常常抱怨:“我李征怎麽會和你們這些人混在一起呢!”

    同事們對他的傲慢態度心生不滿。任期結束後,李征索性退回故鄉,閉門謝客,一年有餘幾乎與外界沒有任何交往。

    後來,迫於生活壓力,李征決定化妝打扮,東遊吳楚之地,試圖在各地郡縣長官那裏謀求職位。吳楚兩地的人們早有耳聞他的名聲,他一到,當地官員紛紛熱情款待,宴會遊玩好不熱鬧。臨走時,他還收到了豐厚的饋贈,囊中鼓鼓。在吳楚待了一年多,收獲頗豐的李征踏上了返回虢略的路途。途中,他在汝墳的一家客棧停留,卻突然發病,變得瘋癲,時常對仆役拳打腳踢。仆役不堪折磨,半月過後,李征病情惡化,甚至在夜晚瘋狂出逃,不知所蹤。家仆循跡跟蹤,一個月過去了,仍未見李征歸來,無奈之下,仆役隻好牽著李征的馬,帶著財物悄然離去。

    第二年,陳郡的袁傪擔任監察禦史,奉旨出使嶺南。他乘馬車行至商於邊界時,驛站工作人員告訴他:“前方有猛虎出沒傷人,隻有白天才能通行,此刻天還未亮,最好暫且停車,千萬不要冒險前行。”

    袁傪憤然回應:“我是天子欽差,身邊有眾多隨從,區區山澤猛獸能耐我何?”

    於是他下令繼續前行。不到一裏路,果然有一隻老虎從草叢中躍出,袁傪嚇得心跳加速。然而,這隻老虎並未攻擊,反而隱藏在草叢中,開口說話:“哎呀,差點傷了我的老朋友!”

    袁傪聽出這聲音酷似李征,他和李征曾經同登進士第,感情深厚,多年未見。袁傪驚訝之餘,一時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於是試探著問:“你是誰?難道是故人隴西李征不成?”

    老虎發出幾聲呻吟,好似哭泣的樣子,隨後對袁傪說:“沒錯,我就是李征。請袁兄稍作停留,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袁傪立刻下馬,關切地問:“李兄,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要去哪裏?”

    老虎答道:“自從和你分別後,我們的聯係中斷很久了。得知你還安然無恙,我很欣慰。剛才我看到你,有兩個差役在前麵開道,還有驛卒拎著印信囊,想必你是出任禦史,奉命出使嶺南了吧?”

    袁傪回應:“近日有幸加入禦史行列,確實是要去嶺南出差。”

    老虎李征接著說:“你以卓越的文才立足官場,位列朝堂,實在令人佩服。要知道,禦史台可是監督百官的重要部門,皇帝親自選拔,你能夠在此任職,實屬難得。很高興能在這樣的地方遇見你,真的很值得祝賀。”

    袁傪感歎道:“過去我們同年及第,友情深厚,超越常人。自分別以來,時光匆匆流逝,我對你的思念從未間斷。沒想到今日竟能聽到你念舊的聲音。但是,李兄為何不願現身相見,卻躲在草叢中呢?朋友的情誼,不至於如此吧?”

    老虎李征哀聲道:“我現在已非人類,怎能與你相見呢?”

    袁傪聽聞李征的遭遇後,忍不住追根究底:“那你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變成了老虎?”

    虎李征娓娓道來:“去年我遊曆吳楚,返程途徑汝墳時,突然病發失控,跑到山林中。不久後我發現手腳著地行走,而且脾氣越發暴躁,力氣劇增。當我看到自己胳膊腿上長出絨毛,再見到穿官服在路上行走的人、奔跑的動物,甚至是飛鳥,我都有一種衝動想撲上去咬一口。後來走到漢陰南邊,饑餓難耐,碰到個肥碩的人,我控製不住自己,將那人吃了個精光。從此以後,我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雖然掛念著妻兒,思念朋友,但我意識到自己觸犯了神靈,一夜之間變成了怪物,無法麵對人類社會,隻能藏身林莽,永遠告別了人世。我抬頭仰天長嘯,低頭泣地哀鳴,身敗名裂,這真的是命運的安排嗎?”

    說著,虎李征不禁嚎啕大哭起來。袁傪接著問:“你現在既然已是異類,為何還能說出人話呢?”

    虎李征哽咽著回答:“盡管外形變了,但我的心智依然清醒,所以能用語言表達情感。內心的恐懼與懊悔,實難言表。幸好老朋友還記得我,能寬恕我現在的狼狽模樣,是我最大的願望。你從南方回來的路上,如果再遇到我,我可能會忘記我們曾經的友誼。現在看你,就像我眼中的獵物。你也得加強防護,以防萬一我失控,那樣會讓我不堪回首,淪為士人的笑柄。”

    虎李征接著說:“我們曾是肝膽相照的朋友,現在我有個請求,你能答應嗎?”

    袁傪答道:“作為昔日好友,有什麽不可以幫忙的呢?隻是還不清楚你要托付何事,請盡管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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