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不多奇聞怪談

第22章 越姬烏絲(1/5)

    一

    在唐貞元初年的廣陵,有個叫馮俊的漢子,他靠著給人當傭工過日子。馮俊力氣大,但腦筋有點直,雇他的人還挺多的。有一天,他在市集上碰到了一個道士,這道士正在那兒買藥。道士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其中有一個大包袱,看起來沉甸甸的,至少有百來斤重。道士四處張望,想找個能一個人扛起這包袱的人,還承諾說,誰要是能幫這忙,他就給雙倍的工錢。馮俊一聽,心想這活兒我合適啊,於是他就站了出來。

    道士看了看他,點了點頭,說:“好,那你就跟我走吧,不過咱們不到六合縣,改走水路。到時候你跟著我的船走,工錢也不會少你的。”

    馮俊一聽還有這等好事,趕緊回家跟老婆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跟著道士走了。兩人上了一艘小船,道士站在船頭,馮俊則坐在船尾。船剛開出江口沒幾裏地,道士就說:“今天風平浪靜,船走得慢,我得使點小法術。”說完,他就讓馮俊和船夫都趴在船艙裏別動,自己則站在船頭,一手拉帆,一手劃船。

    馮俊和船夫趴在船艙裏,隻聽到外麵風聲呼呼、浪聲滔滔,感覺船好像在天上飛似的,嚇得他倆大氣都不敢出。過了一會兒,道士讓他們出來,一看,船已經到了一處風平浪靜的地方,前麵是連綿的山嶺,原來已經到了南湖廬山下的星子灣。

    道士上岸後,讓馮俊扛起那個大包袱。船夫想收船錢,道士卻說:“我知道你是潯陽人,急著回去,這船錢就當我借你的,不用客氣了。”船夫一聽,趕緊拜謝,然後劃船走了。

    道士帶著馮俊在亂石間走了五六裏路,快到山下的時候,看到一塊幾丈高的大石頭。道士用小石頭敲了幾下,那大石頭竟然裂成了兩半,從裏麵跳出一個童子,高興地說:“師父您回來啦!”

    道士點點頭,帶著馮俊走進了石頭縫裏。剛開始很狹窄,走了十幾丈後,路漸漸寬了起來。又走了幾十步,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巨大的石洞,裏麵燈火通明,還有好幾個道士在下棋、聊天。他們看到進來的道士,都問:“你怎麽才來啊?”

    道士沒回答,隻是讓馮俊把包袱放下,然後吩咐手下的人趕緊送馮俊回去。那個帶馮俊來的道士又對手下說:“這個挑夫餓了,給他點吃的。”

    話說,那道士給馮俊盛了一碗香噴噴的胡麻飯,還遞給他一碗漿,那漿啊,滑得像乳一樣,馮俊心裏直犯嘀咕,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呢?吃完喝完,道士就送馮俊出門,還笑眯眯地說:“辛苦你跑這麽遠,送你點小禮物。”說著,掏出一千文錢,讓馮俊係在腰上,“回到家,你數數看,有驚喜哦!”

    道士又問馮俊:“家裏幾口人啊?”馮俊答:“老婆孩子加起來五口。”道士點了點頭,掏出個小藥瓶,裏麵有百多粒丹藥,“每天吃一粒,百天不用愁吃飯。”馮俊一聽,這好東西得帶回家啊,可又犯愁了:“這回去的路可不近,咋知道咋走啊?”道士哈哈一笑:“放心,我給你畫張圖。”

    說完,帶著馮俊走到一堆亂石邊,指著一塊像老虎一樣的石頭說:“騎上去!”馮俊一愣,但還是照做了。道士用東西把石頭蒙上,讓馮俊抓著石頭尾巴,像騎馬一樣。然後讓馮俊閉上眼睛,說:“等腳著地了就睜開。”馮俊照做,隻覺得石頭騰空而起,飛在空中。

    飛了好久,馮俊覺得腳著地了,睜開眼一看,已經到廣陵城門口了!這時候天都快黑了,馮俊心想,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到家門口,老婆孩子都驚呆了。馮俊解開腰帶一看,哇,都是金子!

    從此,馮俊再也不用給人打工了,買了好多田地和房子,成了個大富翁。不過啊,村裏人都懷疑他偷東西。後來有地方發生了盜竊案,村裏人就懷疑馮俊是同夥,把他抓到官府去了。

    那時候的節度使杜公亞啊,特別喜歡道家煉丹術和聽奇聞異事。聽了馮俊的經曆後,非要看看那神奇的丹藥。結果丹藥一到他手裏,就像掉地上一樣消失了!馮俊還說了那塊能飛的石頭還在城外呢。杜公亞一聽,覺得馮俊不是賊,就放了他。從此,杜公亞也開始研究道家煉丹術,可惜啊,啥也沒煉出來。馮俊後來安享晚年,子孫也都過上了富裕的生活。

    二

    馮燕,這哥們兒可是魏地的一個狠角色,家裏祖輩兒都沒啥名氣,但他從小就有一股子豪氣,專門喜歡搞些擊球鬥雞之類的刺激玩意兒。有一天,魏市上有人因為爭財打了起來,馮燕一聽說這事兒,立馬跑過去,幾拳就把那幫不平之輩給收拾了。但這麽一來,官府就盯上了他,他隻好躲到田裏去。可官府的追捕越來越緊,馮燕一咬牙,就逃到了滑地。

    到了滑地,馮燕更是如魚得水,跟滑軍裏的那些少年們玩得火熱,一起擊球鬥雞,好不快活。當時滑地的相國賈公,一看馮燕是個人才,就把他留在了中軍。

    有一天,馮燕在街上溜達,突然發現一個婦人躲在門縫裏偷看他,那眼神啊,媚得能滴水!馮燕一看就心動了,找人去打聽了一下,嘿,這婦人還是個有夫之婦,她老公就是滑將張嬰。張嬰一聽這事兒,氣得七竅生煙,天天揍老婆。那婦人的親戚們也都站在張嬰那邊,罵馮燕不是個東西。

    有一天,馮燕跟一群哥們兒喝酒,喝到興起,就偷偷溜回那婦人家,躺在床上假裝睡覺,還把門給堵上了。張嬰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老婆趕緊開門讓他進來,還用裙子擋住馮燕。馮燕這小子也是機靈,一點點往門後挪,結果一不小心掉到枕頭下麵,剛好摸到一把佩刀。

    張嬰醉得跟泥一樣,馮燕就指指毛巾,讓那婦人把刀遞給他。馮燕一看機會來了,一刀就把那婦人給宰了,然後拿著毛巾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張嬰一醒來,看見老婆死得慘不忍睹,嚇得魂飛魄散,想出去報案。可鄰居們以為是他殺了老婆,把他綁起來,趕緊跑去告訴婦人的親戚們。親戚們一來就嚷嚷:“這混蛋經常打我們女兒,現在還誣陷她,現在又把她給殺了,怎麽可能有別人幹的!就算真是別人幹的,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那倒黴的張嬰,被一群人按在地上,劈裏啪啦挨了百多下板子,疼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官府的人把他當成殺人犯給抓了起來,可張嬰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司法官帶著一幫小吏,拿著棍棒,押著張嬰去法場。圍觀的群眾啊,多得跟螞蟻似的,足有好幾千人。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個人擠開人群,大喊一聲:“別冤枉好人啊!是我偷了他老婆,又把她給殺了,應該抓我才對!”

    小吏們一聽,立馬就把這人給抓住了。嘿,你猜怎麽著?這人竟然就是馮燕!

    司法官帶著馮燕去見賈公,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個明白。賈公一聽,覺得這馮燕雖然是個狠角色,但也是個有擔當的人,就把情況上報給了皇上。皇上也是個講情義的人,就下旨免了滑城所有死罪的刑罰。

    這馮燕啊,真是個傳奇人物!他殺了不該殺的人,又替不該死的人洗了冤屈,真是個古代的豪傑啊!不過話說回來,這淫欲之心啊,比水火還可怕,大家可得小心著點!

    三

    話說在萬曆年間,浙東有個李生,他老爸可是個大官,但他卻選擇自己拿錢去京城闖蕩,還跟教坊裏的一位絕美女郎杜十娘打得火熱。兩人膩在一起過了好幾年,李生的錢袋子也慢慢空了,杜十娘的老媽開始嫌他煩。可這倆人感情反而越來越好,杜十娘長得傾國傾城,歌舞更是一絕,簡直就是京城裏那些公子哥兒的夢中情人。

    杜十娘的老媽看兩人整天膩在一起,就開始找茬兒,想用狠話把他們拆開。可李生這人啊,就是個軟柿子,怎麽罵都不還口。後來老媽子更狠了,直接放話威脅。杜十娘受不了這氣,決定跟李生私奔。老媽子心想,這閨女又不是我親生的,而且教坊裏要給人贖身,怎麽著也得幾百兩銀子。這李生一看就知道是個窮光蛋,我就想辦法整整他,讓他知難而退。於是老媽子就故意羞辱杜十娘,說:“你能讓李生拿出三百兩銀子給我,我就放你們走。”

    杜十娘一聽,覺得這主意還不錯,就說:“李郎雖然現在落魄,但三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不過錢不是那麽好湊的,萬一錢湊齊了,老媽子你反悔怎麽辦?”

    老媽子心想李生這窮酸樣,怎麽可能拿出錢來,就指著蠟燭上的燭花笑著說:“李生要是真能帶錢來,我就讓杜十娘跟你走。這燭花就像是個好兆頭,預示著你能得到美人。”

    兩人商量好後,就各自散了。到了半夜,杜十娘傷心地哭了起來,對李生說:“你帶的錢本來就不夠贖我,但你有沒有想過從親戚朋友那裏借點呢?”

    李生一聽,眼睛一亮,說:“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我一直不好意思開口。”

    第二天,李生就開始裝模作樣地收拾行李,跟親戚朋友告別,到處借錢。可親戚朋友都覺得他整天泡在煙花之地,突然說要走,肯定是假的。而且他老爸還寫信斷絕了他的歸路,要是借錢給他,到時候要不回來怎麽辦?大家都找各種理由搪塞。李生拖了一個月,還是空手去見杜十娘。杜十娘半夜歎氣說:“李郎,你真的連一點錢都拿不出來嗎?我枕頭下有一百五十兩碎金子,是我以前藏在棉絮裏的。明天你悄悄拿去給老媽子。剩下的我就沒辦法了,你看著辦吧。”

    李生驚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捧著杜十娘給的金子,去找那些親戚朋友。他把自己和杜十娘的情況一說,親戚朋友們都挺同情杜十娘,紛紛慷慨解囊,湊了一百兩銀子給李生。李生拿著錢,眼眶都紅了,對杜十娘說:“我這人太沒用了,還差五十兩銀子怎麽辦呢?”

    杜十娘笑嘻嘻地說:“別急,明天我去找鄰家的姐妹們想想辦法。”

    到了第二天,杜十娘果然又弄來了五十兩銀子。李生把兩筆錢合在一起,交給了老媽子。老媽子一看錢夠了,就想反悔,杜十娘哭著對她說:“媽,你當初說要三百兩銀子,現在錢給了你又說話不算數。你要是反悔,我就死在你麵前!”

    老媽子一聽,怕人財兩空,隻好說:“好吧,按你說的辦。不過從頭到腳,你身上不能帶一樣東西走。”

    杜十娘爽快地答應了。第二天,她梳了個光頭,穿了身布衣,跟李生一起出了門。她跟院子裏的姐妹們告別,姐妹們都很感動,紛紛送她東西。不一會兒,杜十娘就從頭到腳煥然一新了。姐妹們又說:“李生跟你千裏迢迢,路上肯定需要錢。”於是又每人送了一箱子東西。箱子裏有什麽東西,李生不知道,杜十娘也裝作不知道。

    天快黑了,姐妹們揮淚告別。杜十娘跟著李生到了旅館,一看屋裏啥也沒有,李生就兩眼發直地盯著桌子。杜十娘脫下左臂上的生絹,扔給李生二十兩銀子,說:“拿這個當路費吧。”

    第二天,李生雇了車馬出了京城,到了潞河,附上了一艘出使的船。到了船上,錢已經花光了。杜十娘又露出右臂上的生綃,拿出三十兩銀子,說:“這下可以吃飯了。”

    李生接連遇到這麽多好事,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兩人從秋天走到冬天,一路上李生覺得幸福極了,跟杜十娘發誓要白頭偕老。

    到了瓜州,兩人下了出使的船,租了條小船,準備第二天過河。那天晚上,月亮掛在江上,像一麵鏡子。李生對杜十娘說:“自從出了京城,我就一直提心吊膽的。今晚咱們有專船,啥也不用怕了。再說江南的月色,哪比得上塞北的風塵呢?咱們也別這麽悶著了。”

    夜色中,月光如水,灑落在寬闊的江麵上。杜十娘和李生手牽手,坐在船頭,仿佛整個世界隻有他們兩人。李生心中湧起一股豪情,舉起酒杯,邀請杜十娘為他唱歌助興,以酬謝這輪皎潔的江月。

    杜十娘微微一笑,輕啟朱唇,歌聲婉轉悠揚,如泣如訴。她的歌聲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仿佛烏啼猿咽,讓人聽了心生憐憫。

    這時,旁邊的一艘船上,有個年輕的鹽商正在喝酒。他今年二十來歲,長得一表人才,在青樓中頗有名氣。他聽到杜十娘的歌聲,頓時被吸引住了,神情陶醉,仿佛要飛起來一般。可惜歌聲很快就消失了,他通宵未眠,一直想著那美妙的旋律。

    第二天早上,風雪交加,渡江受阻。鹽商得知李生的船上有位絕色佳人,便打扮得整整齊齊,來到李生的船上。他假裝與李生套近乎,邀請李生上岸喝酒聊天。酒過三巡,鹽商開始試探李生:“昨夜那美妙的歌聲,不知是為誰而唱?”

    李生如實相告,鹽商又問:“你渡江之後就要回故鄉了嗎?”李生歎了口氣,告訴鹽商他因為杜十娘而無法回去:“她打算帶我在江南的山水間遊玩。”

    兩人推杯換盞,李生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的心事都說了出來。鹽商聽後,眉頭緊鎖,對李生說:“你帶著這麽個美人遊曆江南,難道就不怕惹上麻煩嗎?江南的人最擅長輕薄之事,一旦情到深處,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更別說杜十娘這樣的女子,她的心思誰猜得透?說不定她會利用你作為跳板,在前路上與別人幽會。到時候,你在江湖上就會名聲掃地。我聽說,父親和女人哪個更親?歡樂和危害哪個更重?希望你好好想想。”

    李生聽了這番話,開始愁眉苦臉起來:“那我該怎麽辦呢?”鹽商說:“我有個好主意,既方便你又對你好,隻怕你做不到。”李生急切地問:“什麽主意?”鹽商說:“如果你能割舍對杜十娘的感情,我願意出千金買她走。這樣你就可以回家報平安,也不用再擔心路上的危險了。希望你好好考慮。”

    李生漂泊多年,孤身一人,雖然對杜十娘情深意重,但聽了鹽商的話,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既想回家報平安,又舍不得杜十娘。心中矛盾重重,仿佛被困在進退維穀的境地。他隻好低頭沉思,以辭別鹽商為由,打算回去和杜十娘商量。於是兩人攜手下船,各回各的船上去了。

    夜色已深,杜十娘挑著燈,等著李生過來小酌一杯。李生看著她,心裏那股衝動簡直快壓抑不住了,但嘴上還是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麽話來。兩人最終相擁而眠,打算好好休息一晚。

    可是到了半夜,李生突然悲從中來,哭個不停。杜十娘急忙坐起身來,抱著他問道:“咱倆在一起快三年了,走了這麽遠的路,你都沒哭過。今天渡個江,本應該是高高興興的,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傷感呢?我真是不明白。難道是你想離開我嗎?”

    李生一邊哭一邊說著心裏的苦衷,把之前跟鹽商說的事情都告訴了杜十娘。杜十娘這才鬆開懷抱,對李生說:“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啊?真是個大英雄!你得了千金,可以回去見父母;我得了自由,也不用拖累你。這真是既合乎情理,又符合禮義啊!真是太完美了!不過,那千金在哪兒呢?”

    李生回答說:“我還沒問你的意見呢,那錢還在那人箱子裏。”

    杜十娘說:“那明天早上你就去告訴他,同意他的提議。不過這可是大事,得等錢到你箱子裏,我才會去他船上。”

    這時已經是半夜了,杜十娘開始梳妝打扮,她說:“今天這妝,是送別也是迎新,得好好弄。”等她收拾完畢,天也快亮了。

    新安人已經劃著船來到李生的船前,得知杜十娘同意後,高興得不得了,說:“請麗卿姑娘把妝台作為信物給我吧。”杜十娘爽快地答應了李生,讓他把妝台交給新安人。新安人接過妝台,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裏麵的財物一點沒少。

    於是,杜十娘從船上站起來,扶著船舷對新安人說:“我剛才給你的妝台裏,有李郎的路引,你趕緊找出來還給他。”新安人急忙照辦。杜十娘又讓李生打開一個箱子,裏麵裝著的,正是新安人出的那千金聘禮。

    夜幕降臨,滿船的璀璨珍寶仿佛鳳舞翠霓,紛紛被投入江水之中,粗略一算,至少值數百金。李生和那些輕薄子以及兩船的人,此刻都驚訝得合不攏嘴,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場景。

    接著,李生又取出一箱,裏麵全是翠綠的羽毛、明亮的珠寶、玉製的簫管和金製的樂器,價值幾千金。李生毫不猶豫地又將它們投進了江中。

    隨後,李生又抽出一個革囊,裏麵全是世間罕見的古玉和紫金玩物,價值無法估量。他再次毫不猶豫地將其投入江中。

    最後,李生又抽出一個匣子,裏麵滿是一把把的夜明珠,光芒四溢,船上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嚇得大叫起來,連集市上的人都被驚動了。

    這時,杜十娘又想把匣子投進江裏,李生這才如夢初醒,後悔不已,他緊緊抱住杜十娘,痛哭流涕地阻止她。就連新安人也過來勸解。

    杜十娘一把推開李生,狠狠地罵新安人:“你聽了我的歌聲就動了情,竟然代替黃鶯說話,不顧神明。你就像剪斷繩子讓瓶子掉進井裏一樣,害得我差點喪命。我恨自己身體柔弱,不能拔刀相向。可你卻又貪圖錢財,強求擁抱。你就像一隻瘋狂的狗,剛追上風,又想爭奪骨頭。我如果死後有靈,一定會向神明告狀,不久就會奪走你的性命。我藏身寄影,托付姐妹們珍藏奇貨,是為了資助李郎回家見父母。現在你故意暴露我,是想讓人知道李郎是個瞎子。我為了李郎,眼睛都快哭幹了,魂魄也多次離散。李郎的事好不容易快成了,你卻不想和他攜手共進,反而像簧片一樣善變,害怕被人發現,一朝拋棄我,就像丟棄殘汁一樣輕易。你卻還貪圖這些殘剩的東西,想收回覆水,我還有什麽臉麵聽你挽留!今生已矣!東海沙明,西華黍壘,這份怨恨糾纏,哪裏會有盡頭!”

    於是,船上和崖上的人都流下了眼淚,罵李生是負心人,而杜十娘已經拿著明珠跳進了江水,再也沒有起來。

    這時,目擊者們都想衝上去打新安人和李生。李生和新安人各自劃船分道逃去,不知去向。唉!像杜十娘這樣的女子,哪裏愧對子政所稱讚的烈女呢!即使是深閨中的秀女,她的貞節又怎麽能夠超過她呢!

    宋幼清說:我在庚子年的秋天從朋友那裏聽說了這件事。年底空閑的時候,我拿起筆來記敘這件事。寫到“妝畢而天已就曙矣”時,夜深人靜,困倦不堪,我就上床睡覺了。夢中,一個披發的女聲對我說:“我羞於讓人間知道這件事。最近冥司可憐我,讓我稍微掌管一些風波,間或幹預人間的禍福。如果你為我寫傳奇,我會讓你生病。”

    第二天,我真的生病了。過了幾十天才好。於是我把這件事的稿子放在一邊。丁未年,我攜家南歸,在船上檢查箱子裏的稿子時,發現這件事的記錄還在,我不忍心讓它湮沒無聞,就急忙拿起筆來補充完整。我隻怕她再來作祟,讓我捧腹大笑。於是我在紙尾寫下這些話,以記錄這件奇異的事情;同時寄語杜十娘:“傳奇已經寫成了,以後你路過瓜州時,請不要興風作浪來虐待我。如果不見諒,我渡江後一定會再來找你。我寧肯折斷筆頭,和你一起變成盲人!”

    當時是丁未年秋七月二日,距離庚子年已經八年了。我乘船行駛在衛河道中,距離滄州大約一百多裏。沒過幾天,女奴露桃突然掉進河裏淹死了。

    四

    元和年間,有個叫高昱的處士,整天以釣魚為樂。某天,他把小船停在昭潭上,夜深人靜,三更已過,他卻毫無睡意。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潭麵上竟然長出了三朵巨大的芙蕖,紅得耀眼,美得不像話。更讓人驚奇的是,這三朵芙蕖上,竟然各坐著一個美女,穿著潔白如雪的衣服,容貌美麗得就像神仙一樣。

    這三個美女開始聊天,其中一個說:“今晚的水波好平靜,月亮好明亮,真是適合賞景聊天,談點玄妙的事情。”

    另一個美女說:“旁邊有個小船,不知道裏麵的人有沒有聽到我們說話?”

    第三個美女不以為意地說:“就算有,估計也就是個打魚的,沒什麽可怕的!”

    她們互相打趣說:“都說‘昭潭無底橘洲俘’,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啊!”

    然後,她們開始聊起各自喜歡的道道來。一個說:“我喜歡佛教。”另一個說:“我喜歡道教。”最後一個說:“我喜歡儒家。”

    她們開始深入討論各自信仰的教義,講得頭頭是道,高深莫測。突然,其中一個美女說:“我昨晚做了個不祥的夢。”

    其他兩個美女好奇地問:“什麽夢啊?”

    那個美女說:“我夢見子孫們倉皇逃竄,家園被毀,被人驅趕,全家流離失所,真是個不祥之兆。”

    另外兩個美女安慰她說:“夢都是遊魂作祟,不可信。”

    第三個美女說:“要不我們來猜猜明天早上能吃到什麽吧。”

    經過一番討論,她們得出了結論:“那就按我們各自的喜好來,僧、道、儒,各得其所。哎,我剛才做的那個夢,說不定真是個先兆,說不定真的會招來禍患呢。”

    說完,這三個美女就慢慢消失了。高昱聽得清清楚楚,把她們的對話都記在了心裏。第二天早上,果然有個和尚來渡河,結果剛到河中央就溺水了。高昱大吃一驚,心想:“昨晚她們說的話果然沒錯啊!”

    沒過多久,一個道士也劃著船準備過河。高昱急忙阻止他,說:“道長,這裏有妖怪啊!那個和尚就是前車之鑒。您這是要去哪啊?雖然您可能覺得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但不能失信於人啊!”

    話說高昱見那道士也溺水了,心裏正犯嘀咕,這時又有一個儒生,背著個書袋子,大步流星地往船上走,打算渡河。高昱趕緊拉住他,一臉誠懇地說:“兄弟,前麵去的和尚和道士都已經溺水身亡了,你還是別去了吧。”

    那儒生一臉正色,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今天家族有吉祥的齋事,不能不去參加吊唁。”

    說著就要劃船,高昱急了,一把拽住儒生的衣袖子,喊道:“兄弟,你這胳膊可以斷,但這船絕對不能渡!”

    儒生一聽這話,也急了,開始在岸邊大聲叫喊。突然,有個東西像練帶一樣,從潭裏飛出來,一下子纏住了儒生,把他拖進了水裏。高昱和船夫趕緊衝過去,想抓住儒生的衣襟,可那家夥身上滑溜溜的,就像塗了一層涎水,根本抓不住。高昱長歎一聲,說:“唉,這都是命啊!眨眼間就淹死了三個!”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乘著一葉小舟過來了,一個老頭兒,一個年輕人。高昱他們趕緊上前去拜見老頭兒,問他姓甚名誰。老頭兒說:“我是祁陽山的唐勾鱉,現在要去長沙拜訪張法明威儀。”

    高昱早就聽說過這老頭兒是個高人,有神通,所以對他非常恭敬。就在這時,他們聽到岸邊傳來幾聲哭聲,原來是之前三個溺水者的家屬來了。老頭兒一問,高昱就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老頭兒一聽,頓時怒了,說:“這幫家夥,怎麽敢這麽害人!”

    說完,他就打開箱子,拿出一支丹筆,寫了個符,然後命令同行的弟子說:“你拿著這個符到潭裏去,勒令那些水族生物趕緊滾蛋!”

    那弟子接過符,就跳進了潭裏,居然像走在平地上一樣。他沿著山腳走了幾百丈,看到一個明亮的大洞,就像人間的屋子一樣。隻見裏麵有三隻白色的豬躺在石榻上睡覺,旁邊還有幾十隻小豬在玩耍。那弟子拿著符走過去,那三隻白豬突然驚醒,變成了三個白衣美女,小豬們也都變成了小童女。她們一看到符,就捧著它哭了起來,說:“那個不祥的夢,果然應驗了!”

    這幾個白衣美女哭著對那弟子說:“請你替我們向先師求情,我們住在這裏已經很久了,怎麽能沒有一點眷戀呢?請給我們三天時間,讓我們搬回東海去吧。”

    說完,她們各自掏出明珠,想送給那弟子作為謝禮。那弟子卻擺擺手,說:“我可不需要這些。”

    他沒收禮物,轉身回去向老頭兒報告了情況。老頭兒一聽,火冒三丈,說:“你再替我給那些畜生傳句話:‘明天一早,馬上離開這裏,否則,我就叫六丁神將到洞穴裏去斬了她們!’”

    那弟子隻好又去了。三個白衣美女聽到這話,哭得更厲害了,說:“我們一定照辦。”

    弟子回來,把話帶到了。第二天早上,潭麵上突然冒出一團黑氣,緊接著狂風呼嘯,巨浪如山。隻見三條大魚,每條都有好幾丈長,周圍還有許多小魚圍繞著它們,一起順流而去。

    老頭兒看著這一幕,說:“我這次出行真是大有收獲啊,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能去掉昭潭的這個禍害呢?”

    說完,他就和弟子一起乘著船,消失在東西方向的遠方了。

    五

    話說隋朝的汾陰侯生,那可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奇人。王度呢,一直把他當師傅一樣尊敬。侯生臨終前,送給王度一麵古鏡,說:“拿著這個,百邪都會離你遠遠的。”

    王度接過來,視若珍寶。這鏡子直徑八寸,中間有個麒麟蹲著的鼻子,鼻子四周呢,分別是龜、龍、鳳、虎四種神獸,按方位排布得整整齊齊。在這四方神獸外,還畫著八卦圖案,八卦外又標著十二時辰的位置,每個時辰旁邊都有個對應的動物。時辰和動物之外,還有二十四個字繞著鏡子邊緣,字體像隸書,筆畫清晰,但又不是常見的字。

    侯生解釋說:“這二十四個字,其實是代表二十四節氣的象形文字。”

    這鏡子要是迎著陽光照,背上的圖案就像墨水一樣印進影子裏,一絲一毫都不會漏掉。拿起來敲一敲,還能聽到清脆悅耳的聲音,久久不絕。唉,這可真不是一般的鏡子啊!難怪能得到高人的賞識,自稱是靈物。

    侯生常說:“我聽說黃帝鑄了十五麵鏡子,第一麵直徑一尺五寸,是模仿滿月的大小。每麵鏡子直徑相差一寸,這麵鏡子就是第八麵。”

    雖然時間久遠,資料難尋,但高人所說,應該不會有假。以前楊家有個玉環,世代都能得到好運;張公丟了劍,他自己也就沒了性命。如今我王度遭逢亂世,心情鬱悶,國家也風雨飄搖,不知前路何在。這寶貝鏡子又離我而去,真是讓人傷心啊!現在我把它的奇異之處都記錄下來,留給後人。幾千年後,如果有人得到這麵鏡子,也能知道它的來曆了。

    大業七年五月,王度從禦史的職位上被罷免,回到河東老家,正好遇到侯生去世,得到了這麵鏡子。到了同年六月,王度又回到長安。走到長樂坡的時候,他住在一個叫程雄的人家裏。

    程雄家最近收留了一個丫鬟,長得特別漂亮,名字叫鸚鵡。

    王度剛把車停下,準備整整衣冠,於是拿出那麵古鏡照了照。遠處的鸚鵡看見了鏡子,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頭磕得鮮血直流,嘴裏喊著:“我不敢住在這兒了!”

    王度覺得奇怪,就把主人程雄叫過來問是怎麽回事。程雄說:“兩個月前,有個客人帶著這丫鬟從東邊來。當時她病得很重,那客人就把她寄放在我這兒,說回來的時候會來接她。可是一直沒回來,我也不知道這丫鬟的來曆。”

    王度心裏一咯噔,心想這丫鬟不會是妖精吧?於是他拿出鏡子,逼近那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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