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品茗

第1章 任平生(1/2)

    任平生

    我想我永遠忘記不了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回到鄉間,在阡陌之上的對話。我記得那時的田間風沙,記得秋天的枯葉飛過樹梢之上又飄落地下,就像人的一生起起伏伏,最後歸於塵土。我想起那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站在土埂之上,瘦弱卻堅挺,一字一句地談吐著他大半段的生命。

    我記得我離開家鄉的時候在窮冬臘月,出山的路掩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雪。我記不清我的母親怎樣拖著十多歲的我走出了窮山惡水,隻記得花白的樹和滿天飛灑的雪片。我們一路南下,後來我知道到的地方是南京。從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七年,我在南京待了六年,往後是到一九四九年才路過一次了。一九三四年,許是日夜操勞,積勞成疾,相依為命的母親撒手人寰,那時的我十六歲,擁有的隻有母親的玉鐲和手裏死死攥住的錢。

    我開始了在南京奔波,拿上了一卷卷報紙,每日在街邊叫賣。我聽說了日本人如何為禍東北,如何狼子野心,群情激憤,於是乎我也明白了為何三年前母親不懼生死,拖著我南下。賣報童的日子並不好過,無論如何都是最低劣的職業,不得不去掌握如何在被售票員從電車上推下時平穩落地,又如何再巧妙地爬上去。跟我同一家報社,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叫金祥銘。金祥銘是家道中落,不得已也加入了上下電車的行業,他教我識字認字,討論政治,像他從前的私教一樣教我。那時他也打趣我還算爭氣,學東西都挺快。

    不曾想短短三年又傳噩耗,七月七日,日寇在盧溝橋發動事變,短短一月,又在虹口軍用機場製造事端,將要進攻上海。“南京危矣,狗日的日本兵,走!我們去從軍!”金祥銘撕毀了報紙,丟下了他的飯碗。隨他一起,我們加入了國軍,進入了上海。入伍的新兵蛋子,除了我們,在那個年代還有一大群,被迫或者自願都呆在一起接受訓練。十月二十四日,剛剛訓練兩月的我們被召集在一起。“二十歲以上的出列,明天起,加防四行倉庫,其餘的人隨大部隊。”金祥銘已經二十一歲。“看來我們要在此分別,日後相見了。再見麵殺的鬼子比我少我可要笑話你。”我們最後沒能吃上一頓散夥飯,沒等到明天,太陽剛落山他們就被調走了。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一日,四行倉庫保衛戰結束,“八百”壯士壯烈犧牲。金祥銘死了,壯烈犧牲,不能再與我日後相見,一比戰績。我最終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有無親人在世,反正我在這世上僅存的熟人消失在了戰爭的煙火裏,不見屍首。興許是“命好”,一直到十一月八號得到西撤的命令,我都未真正走上戰場,扣動扳機。其實我已經不在乎死亡,反倒滾燙著一腔複仇的血液。我最終等來了我的好機會,一九三八年,在武漢,我如願以償地扣動了扳機。我的準頭不錯,當上了連長。日寇在此受挫,同主席預料,進入了相持階段。

    成為連長不久,我卻也受挫。連隊遭遇日寇圍剿,不得不往鄉下退防。從白天到夜晚,沒日夜地轉移反擊,眼見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後來我在月色下暈倒,那天的夜晚暗沉,頭一天下過大雨,一呼一吸都有濃鬱的水汽。醒來時我正在八路軍的根據地。我再一次孑然一身,進入了全新的環境。休整了半月有餘,最後我選擇接受黨的領導,加入了八路軍。扛起槍杆,我又投身於戰場,一晃又是三年。不斷的遊擊戰,金祥銘,你就算活著也比不過我的戰果了,我時常會在某些淒涼的夜裏這樣想。第四年,這一次我又有了親人,是我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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