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風雲誌

第三章 何姒兒(二)(1/4)

    夏有時候回憶,常常會發現他認識一些奇怪的朋友的時候往往是在一些奇怪的場合做著奇怪的事,比如認識唐輕笑的時候,他就正在浸糞坑。而認識何姒兒的時候,則是在揚州的一家妓院裏,他正打著赤膊,端著一碗醒酒湯剛剛去後院的廁所吐了一輪撒了泡尿出來,然後就看見穿著貼身衣的何姒兒也正蹲在牆角嘔吐。

    那還是大乾八十五年六月中,夏剛剛從流字營退役之後的事。

    將在流字營的軍功折算成了銀子,再加上兩個死去的同袍所留的,夏帶著一千多兩的銀票一路從雍州南下,先去豫州找到了一個同袍的家眷分了幾百兩去,然後就來到了揚州找另一個同袍的家眷。

    是家眷也不大對,這同袍是個父母雙亡的浪蕩子,也沒什麽親戚,隻是在垂死之際交代夏的便是將他的銀子和遺物交給他家鄉揚州的一個女子。

    流字營的同袍之間似乎沒什麽太深的感情,能進到裏麵的大多都是有些年紀,各自的經曆閱曆都足夠深沉的老江湖,就是有相互之間言語投機的,下意識的防備心和距離感也不會消失,不會如那些心思單純的年輕人一般輕易就以心交心。但就算這樣,一同在生死線上打滾所生出的情誼也像那流字軍牌一樣,粗糙,不起眼,卻沉甸甸的讓人丟不下。

    那個同袍也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和夏一樣在這流字營中算是少有的異數。因為是揚州人。個頭瘦,練的是一手巧軟骨功和地堂拳,大家就一直叫他揚州。揚州的性子活潑樂觀。沒事就愛和人開玩笑,自個自地哼著哥哥妹妹的揚州調,就算被老兵油子欺負也常常一笑就算了。因為年紀相仿就和夏等等幾個年輕些的關係最好,聽他自己是在家鄉替一個青梅竹馬出頭失手打死了人才判了充軍被送到流字營來的,連充軍這事在他口中好像也成了件難得的運氣一樣,照他的法在這裏的幾年不隻可以把身上的命案給銷了,還能積下幾百兩銀子回去討老婆用。比去當個鏢師或者是護院什麽的賺錢多了。

    隻可惜事實上流字營那高達七八層的折損並不是著好玩的,他的運氣也並沒他想象的那麽好。一次任務中他們十多人被追殺得走投無路,隻能拚死用雪蛛絲吊下懸崖。追來的西狄人怒吼著砸碎岩壁,大大的岩石如雨般的落下,將幾人砸得稀爛的同時也將他給壓在了下麵。

    看來我他媽的還是熬不到回去娶媳婦了。揚州一邊吐著血一邊苦笑著。他整個身子隻留下一隻胳膊半個胸膛和頭一起露在外麵,其他部位全夾在了兩塊數千斤重的岩石中間。扁得像是被拍過一掌的豆腐。鮮血正像擰動的濕毛巾中的水一樣從他的身體裏歡快地朝外麵奔湧。

    兄弟,幫我個忙。揚州用僅剩的那隻手扯下了胸口的一個吊墜,塞給了從旁邊的岩石縫隙中鑽出來的驚魂未定的夏,手指甲直掐進了他的肉裏去,用那最後的幾滴生機擠成幾句話:我賭錢贏來的銀子都放在已號茅廁左邊第二個蹲坑下第一排第三塊磚石裏,麻煩你去取出來,以後有機會的話幫我和這吊墜一起帶到揚州去給我女人,她一定在等我。別對他我死了,就我和塞外一個女人跑了讓她別惦記我了......

    夏回去之後確實就在那茅坑裏找到了他留下的幾張用油紙包好的銀票。跟著他頂替的那人的役期也滿了。他就來到了揚州,找到了揚州口中的那個女人,同時也是那個為了她才被發配充軍的青梅竹馬,隻不過這個青梅竹馬已經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了。

    當看到偷偷潛入的夏和夏手中的信物的時候,這位少奶奶臉上沒有絲毫的驚喜,而是見了鬼一般驚恐和厭惡。連夏的話都沒聽完,這位少奶奶就急急地讓他離開,並嚴詞色厲地聲明她從來就不認識什麽去充軍的朋友,她現在隻是一名好好相夫教子的豪門貴婦,今後再看到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出現在她麵前她就要叫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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