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當代旅遊及旅遊文學研究論

現當代旅遊文學文化論(4)(2/5)

    道教的神仙世界,比起佛教的“淨土”幻想來,它是我國古代封建統治體係更為直接的投影。道教的神祇,上至“玉皇大帝”(或天尊),下至“土地公”,都是人間各級統治者的神聖化。不過多少加以誇張、美化,更加雍容華貴而已。從這一意義上來說,道教雕塑的各種神像,是認識封建社會生活的一宗相當豐富的形象資料。這一特點早已被遊記文學家發現並作了深刻的分析。著名油畫大師吳冠中先生注意到,道教神仙常常被塑造成帝皇或者官宦的富態相。無論是長於治水的大禹還是勇猛殺敵的將軍嶽飛,甚至嘔盡心血的儒將諸葛亮都被塑造成了差不多的模樣:都是一幅衣冠楚楚、寬袍大袖、冠帶端莊、心寬體胖、五綹長須、慈眉善目的官相或者福相。實際上如果按照這些人物的功績和性格特點來塑造的話,會更加感人。吳冠中先生在遊記中寫道:“小中學時代曾讀過大禹治水的故事,據說他吸取前人用‘堵’治洪的失敗教訓,改用疏導的方法,用全身心投入緊張的治水工程,三過家門而不入。動腦筋、盡體力,真是孟子所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大禹就是這樣一個最典範的人物,他造福於中華民族,受子子孫孫的膜拜。我們想象大禹其人該是戴草帽、赤腳、露臂、胡子頭發是淩亂的,常沾滿汙泥……我們想拜抗洪中的大禹本人,本色,而不是這個概念中的帝皇模樣。大禹陵前站立者並非大禹也。此大禹如與成都都江堰的李冰易位,人們也辨不名誰是誰非。”“《滿江紅》中‘怒發衝冠’、‘壯懷激烈’的嶽飛早銘刻在我們心中,正因應用為國的將軍被害於風波亭,才引發了千載人們的憤怒,激發了千載人們的愛國熱情,讓後人膜拜,應塑造被綁往刑場,即將被害前瞬間的嶽飛,那悲壯的一幕才是曆史的真實,嶽飛之為偉大的嶽飛的悲劇濃縮。”23諸葛亮則應該被塑造成一個“瘦瘦的思想者”形象,而不是五綹長須的富態菩薩。吳冠中先生在文章裏進一步分析了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我們的民族文化有著非常濃厚的官本位意識,一切以官為至上,以官為指歸。這麽多圓臉團團的菩薩被塑造出來……這當中,既有官本位思想帶來的官為正統,以官相為美的民族審美意識的影響,也有官本位的思想框框對藝匠活躍創造力的扼殺。”

    從宗教塑像的特征以及信徒膜拜的心理特征上講,西方的宗教與東方的宗教全然不同,在西方宗教中,信徒膜拜的基督像是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殉道者形象,膜拜者的情感傾向是向基督懺悔、追隨基督。東方宗教中信徒膜拜的菩薩、神仙是人間帝皇、官宦的化身,膜拜者的情感傾向是祈求消災降福,祈求庇護和保佑。東西方文化的差異由此可見一斑。

    道教神仙形象中具有較高藝術價值的作品也有不少,如山西太原晉祠聖母殿的侍女塑像;陝西三原城隍廟的女侍塑像;西安東嶽廟的侍臣塑像;湖北均縣武當山的銅鑄神像;北京白雲觀的若幹泥塑神像等。在文學家的眼中,人物形象隻有充滿生活氣息才是最動人的。山西太原晉祠聖母殿的侍女塑像比聖母本人更具吸引力,主要是因為侍女被塑造得栩栩如生,生活氣息濃鬱,而聖母本人則比較概念化。郭風在《泉州日記》中也以此審美標準來審視泉州清原山老君岩上的巨型老君雕像:“老君岩有一尊巨型的石刻老君坐像,我以為,此乃一件宋代的藝術傑作。在這裏,民間的、沒有署名的雕刻藝術家,把李老君的形象作了很好的藝術處理。這尊巨型石雕的藝術形象,在我看來,是一位尋常老百姓家的、隨時能夠親近的、心平氣和的長壽老人的藝術形象。我感到,在這裏,民間的、佚名的雕刻藝術家摒棄了世俗對於神的超現實的臆造以及虛構,而還給我國古代某位哲學思想家(例如李老君)以親近人民的本來麵目。”24

    3、現當代旅遊文學中的道教及其思想

    旅遊文學對道家及其思想的表現有三個層麵,一是一般旅遊文學作品中對道教名山宮觀、民俗風情等的直觀描述;二是導遊詞中對道教及其思想的客觀、全麵的介紹;第三個層麵是作者受道教思想影響,在作品中表現出來的道教意味濃厚的審美傾向和審美趣味。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對道教既熟悉又陌生,表現在旅遊文學作品中的道教常常是既與普通人的生活聯係緊密又有些神秘,如何滿子在《逛玄妙觀》中記述的一段文字:

    “玄妙觀一帶,就像上海城隍廟、南京夫子廟、開封相國寺那種光景。那天去時遊人還真不少。小攤小鋪,買膏藥、梨膏糖,買盆花、賣鳥兒,賣蟋蟀的都有;還有前猴子變戲法的漢子,吸引著一小圈觀眾。看相測字的迷信灘頭雖已被取締,但仍有一看就可以辨識的‘地下’術士踅來踅區地在人群中兜生意……玄妙觀當然經過了曆代的重新修整,但巍峨的三清殿的主架結構看來還是唐宋舊物。殿裏的碑刻、石質雕欄都精致而古樸,都用繩子攔著,不許遊人接近,隻能遠處諦視一下。可是有兩三個頑皮的孩子,從繩下鑽進去,在一尊什麽天尊的坐下側著耳諦聽著什麽。問來的遊人,才知道據傳說,這尊神像坐下有一個洞孔,側著耳細聽可以聽到海水,好像還與八仙過海的神仙故事有牽連。據說,解放前有人要聽一聽,管事的道士就要收一兩個銅元的費,每天也可有一兩元的進帳。想來不過是道士故炫神奇的斂錢的花樣。”

    在作者的筆下,這座坐落在市井之中的玄妙觀因其曆史悠久成為蘇州城的商貿中心,觀裏的道士也正是因為這裏商業的發達學會了就地取材做生意。道教其實在人們心目中就是別一種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

    坐落在高山叢林中的道教場所自然神秘感更濃一些。特別是一些道教中的洞天福地,內外設置均與道教教義緊密相連,對於普通遊客來講,參觀遊覽的過程幾乎成為道教知識的學習過程,因此,表現在遊記作品中的思想和情感也帶有體驗生活的意味,如:許欽文的《重遊玉皇山小記》中的記述:

    “玉皇山上神秘的,固有的七星缸和八卦田以外新有了紫來洞的布置。八卦田在山下,在平地看,隻是幾畝田,登上玉皇山遠望,才有點像八卦形。實在也隻是有點像,並沒有真正做到八卦的條件,連太極圖都沒有弄圓。七星缸雖然造起了七星亭,那七隻起了鏽的鐵缸卻仍然歪歪斜斜的亂放在露天下,新布置的紫來洞,附近一帶都弄得很整齊;什麽象伏地,什麽獅嘯天,把許多塊岩石都新起了名稱。紫來洞由紫東道士經管起來。‘紫氣東來’,確是道家的典故。《關尹子》載:‘關令登樓四望,見東極有紫氣西邁,喜曰,應有聖人經過京邑,至期乃齋戒,其日果見老子。’不過洞口所題,牽連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其意如何貫通,未能了然。又在近旁岩石上鑿有‘仁靜智流’四大字,大概由於‘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的話,山是靜的,水是長流的,固然不錯。但這是儒家的見解,竟也做了‘道山’的點綴。我國人在思想上,說得好聽點是和平,說得不好聽點是模糊,並無嚴密的區別。雖然和尚住寺院廟宇,道士住在觀裏,在喪家出殯,卻可以吹打在一起。一般人對於有點哲理思想的事情,往往因覺神秘而盲目的信仰。自然這隻是過去的事情。不過西子湖畔,寺院和觀並立,和尚道士相安無事,也就不足怪了。”

    導遊詞中對道教的解釋是全麵而客觀的。導遊詞最為旅遊文學中重要的一類,在旅遊過程中主要起到知識傳播和文化闡釋的作用。像道教這樣內涵深刻的宗教內容,旅遊者通過導遊詞的係統講解,無疑會增強對所觀景物的理解。好的導遊詞還可以提高遊客對道教的興趣,引導遊客正確認識和看待生活中的道教和道教信徒的生活。

    如果說遊客對道教場所遊觀感受的記述是表麵的,導遊對道教某個景點的介紹是具體的,那麽,一些滲透著道家審美理想和情趣的旅遊文學作品則是深刻而生動的。

    道教思想內容複雜,和中國文化有著深刻而廣泛的聯係。不論是在曆史上,還是在現在都對文學創作有著相當的影響。這種影響集中體現在文學創作者對道家的思想主張的了解和認同上。在道教的思想體係中,許多思想觀念對文學創作具有啟發意義。例如:道教的自然無為,以柔克剛思想,使陰柔成為中國文化中的重要成分,在文學創作和鑒賞上,陰柔美自成一格,作品追求從容徐緩、沉鬱豁達、纏綿悱惻的特點。再如,道教十分重視“虛”的重要作用,認為“有生於無”、“唯道集虛”、“致虛極守靜篤”,虛與實相對,在中國傳統文化結構中是基本的要素,表現在文學創造上的觀念就是虛實相生,那些追求作品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效果的作家,一定對道家的虛靜思想有很深的參悟。再有就是重視自然,崇尚自由的思想,道教反對人為物役,欣賞率性“逍遙”,還主張人應該輕功名,重生命。這種與世無爭的思想觀念能夠使人很容易地獲得自我解脫,獲得一種安然、釋然的心境,也頗得文人墨客的青睞,因此,淡泊便成為帶有古典特色的審美特征在文學創作中被流傳著,繼承著。另外,道家對人間仙境和神仙世界的奇特想象也為文學家的浪漫主義創作傾向奠定了基礎。

    在旅遊文學作品中,我們常常能夠體會到作家筆下的一種虛靜與淡泊的情懷,作者不但在青山綠水中領略了自然美,而且還得到了自然的虛靜給予人的心靈撫慰。如台灣著名作家郭楓的《坐對一山青》,文中在表達對青山之美的感歎和讚美之外,還表達了摒棄城市的喧囂,麵對青山,開放心靈,與大自然溝通的暢快,道家思想在文中隱約可見:

    “我愛這座山,我就愛這份平凡,它安靜地矗立在水之湄,不以巍峨震懾我,不易奇奧眩惑我,在金色的陽光下,卻自有一份莊嚴在……看這座山吧,每一片林子,每一塊綠坡,甚至每一片高舉的葉片上,都展示著最放縱的生命。不必解釋也不能解釋,我隻能喃喃地獨語:這是神!……整整一個下午,我就這麽靜對著山,山也靜對著我。我心如鏡,映山的影子在我的光心;山穀空靈,寄我的遐思如雲;我的遐思如雲而如雲的遐思並非幻夢;山,熱情著哪!一山的清韻飲我,一山的秀餐我,要說幸福有許多種,就是在細的心也分析不出我的滿足,我陶然熏然以至於暝然,像一個入定的老僧,垂下眼簾,恍惚中,我滿心都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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