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晉封女吏(1/2)

    月至中天，兩個小廝拿著長竹筒在廊下滅燈，一盞盞宮燈次第熄滅，輝煌壯麗的九韶樂府堙沒在夜色裏，隻留下波瀾壯闊的輪廓任人遐想。

    樂府東邊便是帝王的禁庭，中間隔著一條護城河，十六個巨大石墩上是一段悠長而別致的廊橋，直通禁庭北側的花引門，那是樂府眾姬入宮的專門通道，花引門，取自韓湘子的《天花引》，從樂府到花引門，中間隔著九重門禁，由禁衛所日夜把守，這九重門便是樂府眾姬與禁庭之間的鴻溝，為奴還是帝妾，隻是門內與門外的區別。

    進入六月，天氣漸漸熱起來，菁蕪館西隅的內人所經過一天的喧鬧，此刻終於恢複了沉靜，外間的大殿沿牆根設下的通鋪上睡滿了人，殿裏一片沉沉的呼吸聲。

    緊挨著內人所的三間抱廈是教習姑姑們的住所，此刻也是安靜祥謐。

    外頭廊下的燈撤了，白茫茫的月光灑在隆毓枕邊，時令熱，她睡覺隻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花素綾中衣，大袖退了幾寸，雪白的手臂暴露在月光下，越發顯得輕削纖瘦，胳膊上一點守宮砂紅得暗沉。

    隆毓將大袖退下來蓋住它，想到即將到來的明天，心裏興奮得怎麽也睡不著，這份心情，自打八歲那年除夕夜後便再沒有過了。

    八歲是她人生的分割嶺。

    八歲前的歲月不必惦念，因為再回不去了，八歲後她是樂府眾多樂子們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從雜役到樂子，再到教習姑姑，她用了九年的時間，而明天，她將退去紫色織金紗短衫與紅色暗地金百折裙，換上豆綠團領衫與珠絡縫金帶蟒裙，頭戴團珠花冠，入宗師殿參拜伯牙先師，受樂子參拜，正式成為內廷有檔在冊的從九品司樂，掌宮中舞樂承應之職，再過幾年可便升韶舞、奉鑾，一階一階攀升上去，直到年老死去。

    九韶樂府與鍾鼓司均隸屬禮部，但不同的是，樂府不在禁中，因此，與禁中內人不同，樂府眾姬除了進宴皇室，也有義務取悅禁中以外的達官貴人。

    與一般教坊不同的是，樂府是朝廷興辦，一般富庶商人不必癡心妄想，就連一般官員也攀望不得，隻有位份至高的官員才有資格踏入樂府高高的門檻。

    菁蕪館麵西，抱廈又位於西側，白天曬了一整天，入夜更覺悶熱難當，隆毓趿了鞋下床將枝摘窗推開半扇，夜風吹進來，讓悶熱的室內有了絲涼意。

    隆毓回到自己榻上，正退鞋，聽見對麵床上的桂枝道：“等明兒搬到西配殿去就好了，那兒挨著蓮池，夏天裏最涼快。”

    隆毓道：“你還沒睡？”她躺下，拿薄被蓋了半個身子。

    “睡不著。”桂枝道，她夏日害眼病，枕頭裏裝著菊花，一翻身颯颯的響，“想著你就要搬走了，我心裏總覺著難過。”

    隆毓和緩的道：“我又沒出府，不過搬了住處，往後還能時常見麵。”

    桂枝語氣淒然，“話是這麽說，可咱們一同入府，一同學藝，眼見著你就要晉封女吏了，我還不知道要熬到什麽時候？”

    桂枝性兒高，平日裏調教樂子們毫不含糊，論才學也不在她之下，她心裏不快，她能理解。

    隆毓抽出掖在被下的手，推了推枕頭，“我的苦衷你知道的，你蹴一蹴興許還能爭出名，回頭找個官人落了籍就可出去了，我隻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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