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鉤賭坊

第五章 突然來橫財(1/5)

    “罵人”當然絕不是件值得向別人推薦的事,卻永遠有它值得存在的理由,無論誰痛痛快快的罵過一個自己痛恨的人之後,總是會覺得全身舒暢,心情愉快的,好像便秘多日腸胃忽然暢通。

    隻可惜這種愉快的心情陸小鳳並沒有保持多久。

    從客棧走出來,沿著黃塵滾滾的道路大步而行,還沒有走出半裏路,他就忽然發現了兩樣令他非常不愉快的事。

    除了歲寒三友和他自己之外,道路上幾乎已看不見別的行人,也不再有別人跟蹤他。

    除了這—點點準備用來付小費的散碎銀外,他囊已不名—。

    他喜歡熱鬧,喜歡看見各式各樣的人圍繞在他身邊,就算他明知有些人對他不懷好意,他也不在乎。

    “貧窮”豈非寂莫的一種?寂寞豈非總是會跟著貧窮而來?

    你有錢時候,寂寞總容易打發的,等你囊空如洗時,你才會發現寂寞就像是你自己的影一樣,用鞭抽都抽不

    走。

    陸小鳳歎了口氣,第一次覺得那一陣陣迎麵吹來的風,實在冷得要命。

    午飯時陸小鳳隻吃了一碗羊雜湯,兩個泡漠,那三個糟老頭卻叫了四斤白切羊肉,五樣炒菜,七八樣剛蒸好的白麵饅頭,還喝了幾壺酒。

    陸小鳳幾乎忍不住要衝過去告訴他們:“年紀大的人,吃得太油膩,肚一定會疼的。”

    這頓吃得既然並不愉快,小費本來就可以免了,隻可惜一個人若是當慣了大爺,就算窮掉鍋底,大爺脾氣還是改不了的。

    所以付過賬之後,他身上的銀更少得可憐。

    拉哈蘇還遠在天邊,他既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拐去騙,更不能去要飯,假如換了別的人,這段路一定已沒法再走下去了。

    幸好陸小鳳不是別的人。

    陸小鳳就是陸小鳳,不管遇著什麽樣的困難,他好像總有解決的法。

    黃昏後風更冷,路上行人已絕跡。

    陸小鳳背負著雙手,施然而行,就好像剛吃飽了飯,還喝了點酒,正在京城前門外最熱鬧的地方逛街一樣。

    雖然他肚裏那點泡摸早已消化得幹幹淨淨,可是他心裏卻在笑,因為無論他走得多慢,歲寒三友都隻有乖乖的在後麵跟著。

    無論誰都知道陸小鳳比魚還滑,比鬼還精,隻要稍微—放鬆,就連他的人影都休想看見了,他不停下來吃飯,他們當然也不敢停下來。

    可是餓著肚在路上吃黃土,喝西北風,滋昧也實在很不好受。

    歲寒三友一輩也沒受過這種罪,孤鬆先生終於忍不住了,袍袖一拂,人已輕雲般飄出,落在陸小鳳麵前。

    陸小鳳笑了,微笑著:“你為什麽擋住我的路?是不是還嫌我走得太快?”

    孤鬆鐵青著臉:“我隻想問你一句話。”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很有幽默感的人,何況現在他肚裏唯一還剩下的東西就是一肚惱火:“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付‘麽時候了?”

    陸小鳳眨了眨眼:“現在好像已到了吃飯的時候。”

    孤鬆先生:“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不趕快找個地方吃飯?”

    陸小鳳:“因為我不高興oo

    孤鬆先生:“不高興也得去咆。”

    陸小鳳歎了口氣:“強奸逼賭我都聽說過,倒還沒聽說過居然有人要逼人去吃飯的。”

    孤鬆:“現在你已聽說過了。”

    陸小鳳:“我吃不吃飯,跟你有什麽關係?”

    孤鬆:“飯是人人都要吃的,你難道不是人?”

    陸小鳳:“不錯,飯是人人都要吃的,但卻有一種人不能吃?…

    孤鬆:“哪種人?”

    陸小鳳:“沒有錢吃飯的人。”

    孤鬆終於明白,眼睛裏居然好像有了笑意:“若是有人請客呢?”

    陸小鳳然:“那也得看情形qo

    孤鬆:“看什麽情形。”

    陸小鳳:“看他是不是真心誠意的要請我。”

    孤鬆:“若是我真心要請你,你去不去?”

    陸小鳳微笑:“若是你真要請我,我當然也不好意思拒絕你。”

    孤鬆盯著他:“你沒錢吃飯,要人請客,卻偏偏不來開口求我,還要我先來開口求你。”

    陸小鳳淡淡:“因為我算準了你一定會來的,現在你既然已來了,就不但要管吃,還得管佐。”

    孤鬆又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長長歎了口氣:“江湖的傳言果然不假,要跟陸小鳳打交道果然不容易。”

    好菜、好酒、好茶。

    孤鬆先生:“你喝酒。”

    陸小鳳:“不喝一點。”

    孤鬆:“是不是要喝就喝個痛快?”

    陸小鳳:“不但要痛快,而且還要快。”

    他滿滿斟了—碗酒,一仰脖,就倒在嘴裏,一口就咽。了下去。

    他喝酒並不是真的在“喝\而是在“倒”的,這世上能喝酒的人雖不少,能倒酒的人卻不多。

    孤鬆看著他,眼睛裏第二次露出笑意,也斟滿一碗酒,一口咽下。

    他喝酒居然也是用“倒”的。

    陸小鳳在心裏喝‘聲采:“這老小於倒真的有兩下。”

    孤鬆麵露得色:“喝酒不但要‘陝舅還要痛。”

    陸小鳳:“痛?”孤鬆:“痛飲,三杯五杯,喝得再快也算不了什麽。”

    陸小鳳:“你能喝多少?”

    孤鬆:“能喝多少也算不了什麽,要喝了不醉才算本事。”

    這冷酷而孤傲的老人☆—談起酒經,居然也像是變了個

    陸小鳳微笑:“你能喝多少不醉?”

    孤鬆:“不知道?”

    陸小鳳:“難道你從未醉過?”

    孤鬆並沒有否認,反問:“你能喝多少不醉?”

    陸小鳳:“我隻喝一杯就已有點醉了,再喝幹杯也還是這樣。”

    孤鬆眼睛裏第三次露出笑意:“所以你也從未真的醉過?”

    陸小鳳也不否認,一仰脖,又是一碗酒倒下去。

    棋逢敵手,是件很有趣的事,喝酒遇見了對手也一樣。

    不喝酒的人,看見這麽樣喝酒的角色,就很無趣了。

    青竹、寒梅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臉上也全無表情,慢慢的站起來,悄悄的走廠也去。夜寒如水

    兩個人背負著雙手,仰麵望天,過了很久,青竹才緩緩問:“老大已有多久未曾醉過?”

    寒梅:“五十三天。”

    青竹歎了口氣:“我早巳看出他今天—定想大醉一次。”

    又過了很久,寒梅歎了口氣:“你已有多久未曾醉過?”

    青竹:“二十三年。”

    寒梅:“自從那次我們二個人同時醉過後,你就真的滴酒未沾。”

    青竹:“三個人’,‘總要有一個保持清醒,大家才都能活得長些。”

    寒梅:“兩個人清醒更好。”

    青竹:“所以你也有二十年滴酒未沾qH

    寒梅:“二十一年零十七天。”

    青竹笑了笑:“其實你酒量還比老大好些aH

    寒梅也笑了笑:“酒量最好的,當然還是你。”

    青竹:“可是我知道,這世上絕沒有永遠不醉的人。”

    寒梅點點頭:“不錯,你隻要喝,就一定會醉的。”

    隻要喝,就一定會醉。

    這句話實在是千古不變,顛撲不破的。

    所以陸小鳳醉了。

    屋很大,生著很大的爐火,陸小鳳**裸的躺在—張很大的床上。

    他一向認為穿著衣服睡覺,就像脫了褲放屁一樣,是件又麻煩,又多餘的事。

    無論誰喝醉了之後,都會睡得很沉,他也不例外,隻不過他醒得總比別人快些。

    現在窗外還是‘片黑暗,屋裏也還是—片黑暗,他就已醒了,麵對著這一片空空洞洞,無邊無際的黑暗,他癡癡的出廠天神。

    他想起廠很多事,很多非但不能向別人敘說,甚至連自己都不敢想的事,也許就為了要忘了這些事,他才故意要跟孤鬆拚酒,故意要醉。

    可是他剛睜開眼睛,想到的偏偏就是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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